房間里靜了下來,只有臺燈的光暈在桌面上輕輕晃動。
窗外傳來幾聲狗吠,斷斷續續的,更顯得房間里的氣氛壓抑。
沈青云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南山鄉扶貧款的賬目明細,手指在“趙宏偉”的名字上輕輕點著。
“趙立國是南山鄉黨委書記,負責扶貧款的發放。他兒子趙宏偉開建筑公司,承接工程。王海濤是縣住建局局長,負責工程審批;葉守政是市紀委書記,負責遮風擋雨。這幾個人串起來,就是一條完整的利益鏈。”
沈青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清晰:“李政和查扶貧款,等于是在挖這條利益鏈的根,他們當然要置他于死地。”
馮文生也站起身,走到書桌旁,看著賬目明細上的數字:“五百萬扶貧款,挪用了四百五十萬,這筆錢去哪兒了?趙宏偉的公司去年接的市政工程,總造價三千萬,會不會用的就是扶貧款?”
畢竟是老江湖,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完全就是一目了然的。
“很有可能。”
沈青云點頭,對馮文生說道:“我讓陳陽查了趙宏偉公司的銀行流水,去年六月,也就是扶貧款下撥到南山鄉的第二個月,趙宏偉的公司突然有一筆四百萬的進賬,來源是青風縣某農產品合作社,但這個合作社根本不存在,是個空殼公司。”
“空殼公司?”
馮文生的眼睛亮了一下,直接說道:“這就是典型的洗錢!趙立國把扶貧款打到空殼公司,再轉到趙宏偉的公司,用來承接市政工程,既挪用了公款,又賺了工程利潤,一舉兩得。”
“還有張興旺。”
沈青云又拿起張興旺的審訊記錄:“張興旺說他給王海濤送過五十萬,想拿青風縣新城區的開發項目。而新城區的規劃,就是縣住建局負責的。王海濤收了錢,卻沒給張興旺項目,反而把項目給了趙宏偉的公司。張興旺心里肯定有氣,但他不敢跟趙立國翻臉,因為趙立國背后有葉守政。”
馮文生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是在梳理思路:“這么看來,張興旺其實是這條利益鏈的邊緣人,他想擠進去,卻沒成功。李政和的死,跟他沒關系,他自首,是怕被當成替罪羊。”
“對,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張興旺說殺李政和對他沒好處。”
沈青云贊同道:“他已經半洗白了,沒必要冒這么大的險。真正有動機的,是趙立國、葉守政這幫人,他們怕李政和把事情捅到省里,毀了他們的利益鏈。”
“可葉守政是市紀委書記,他應該知道殺人滅口的后果有多嚴重。”
馮文生還是有些疑惑,不解的說道:“他在紀檢系統干了二十多年,不可能不清楚,殺了紀委書記,只會引來更嚴厲的調查。”
沈青云走到窗邊,再次撩開窗簾一角。
樓下的路燈已經亮了,昏黃的光線下,幾個穿著便衣的偵查員正在巡邏,這是謝俊文安排的,保護他的安全。
“也許他們是被逼急了。”
沈青云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緩緩說道:“李政和已經掌握了扶貧款挪用的證據,再查下去,就要查到趙宏偉的公司,進而牽扯出市住建局,最后會查到葉守政頭上。他們沒有退路,只能鋌而走險。”
馮文生沉默了,他想起田文俊的案子,田文俊也是被逼急了,才會干預案件、收受賄賂,最后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
這些干部,一開始或許只是小貪小腐,但欲望越來越大,最后就像陷進泥沼里,越掙扎陷得越深,直到最后不惜違法犯罪,走上絕路。
“那現在怎么辦?”
馮文生看向沈青云,眉頭緊皺著說道:“葉守政是市紀委書記,盧山的紀委干部很多都是他提拔的,我們在盧山根本沒法信任任何人。”
“所以馮書記您不能公開露面。”
沈青云轉過身,眼神堅定:“您就待在這個賓館里,對外宣稱你還在省城處理田文俊的案子。最好從省紀委那邊調一個專案組過來,我讓省廳配合,悄悄從省城過來,直接受您指揮,繞開盧山市紀委,秘密調查葉守政和趙立國的關系。”
“好。”
馮文生點頭:“我馬上給省紀委打電話,讓專案組過來,明天一早就到。”
“還有謝俊文那邊。”
沈青云補充道:“我會讓他加大對趙立國父子的調查力度,重點查他們和葉守政的資金往來、私下接觸。另外,李政和的家里,還要再仔細搜一遍,說不定他留下了什么證據,沒被兇手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