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和紀長澤不熟啊!!
真的啊!
外面的紀長澤還不知道周饒令正陷入到了對男女雙重混打的恐懼中,正專心守著自己的小鍋。
這也是他醫藥箱里面帶來的,小小的一口鍋,里面滿滿當當擠滿了各種?捏好的藥丸。
紀長澤跟巫婆一樣,哼著歌從自己的醫藥箱里掏出各種?小瓶子,挨個打開來倒進鍋里。
這些?瓶子材質都很不錯,白玉瓶,看著就十分高端大氣上?檔次,但倒出來的汁液看上?去就不大好看了。
綠色的,紅色的,藍色的,黑色的。
反正就沒一個色是讓人有食欲的。
等著所有汁液都倒進去了,紀長澤從醫藥箱里掏出個勺子來,再戴上手套,慢吞吞的攪拌幾下,讓藥丸和這些?汁液互相接觸一下了才將鍋端下來。
周圍小心伺候的小廝丫頭們看這場煮藥丸現場,簡直猶如在看什么神仙下凡。
一個個小心翼翼的不行,連呼吸都不敢十分用力,誰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紀長澤用勺子舀出一顆小小的藥丸,招手讓離著自己最近的小廝過來。
“你過來,嘗一下。”
那小廝也是發現了自己胳膊上?出現紅疹了,此刻聽到紀少爺居然讓自己吃治病的藥,興奮不已,趕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將這顆藥丸吃進了肚子里。
紀長澤示意他擼起袖子,在心底默默數數。
大概一分鐘左右,胳膊上?的紅疹就開始慢慢消退了。
他的制藥本事果然還沒有退步啊,紀長澤很是欣慰。
他又?用勺子舀了一碗黑黝黝的湯,就那么小小一口,遞給了小廝:“把?這個喝了,這是防止再染上?的藥汁。”
小廝如同喝什么珍奇寶貝一樣,一口喝完。
紀長澤問他:“什么味道的?”
小廝趕忙咂摸了一下嘴,回憶道:“有點甜甜的,很好喝。”
他沒敢說這個藥汁好喝的他還想再喝一次。
甜就對了。
紀長澤滿意的掏出紙筆,將新的配比記錄上?。
這是疫病,不光要治療,還要提前預防,預防那就是全國都預防了,做的甜一些?,也方便小孩子喝。
黑漆漆的一鍋湯汁里躺滿了藥丸,這副場景讓紀長澤回憶起了他在某個原始世界學習巫醫本事時候的輕松簡單。
那個世界還是十分令人回味的,除了剛開始大家都沒衣服穿要裹樹葉有點尷尬外一切都很美好。
正準備讓人把?這些?藥分下去,周饒令屋里的門打開了。
雖然身體還虛弱,但臉色已經沒那么蒼白的小少年慢吞吞挪動出來,有些?不甘心的看了好幾眼紀長澤。
最后還是認認真真行了個謝禮:
“多謝紀兄救我一命。”
謝是真心的謝。
茫然也是真心的茫然。
因為父母一口咬定他和紀長澤就是關系十分不錯,連紀長澤自己也是這么說,周饒令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病糊涂了。
但他明明記得,他因為高姑娘這檔子事,一直對紀長澤很有意見的啊。
周饒令決定問清楚。
“饒令客氣什么,我們這關系,哪里還用稱得上?謝。”
紀長澤倒是一副“我們本來就是好友”的自然模樣,臉上全然看不出不對來,沖著對方招招手:
“快來喝藥,這可是我剛剛熬制出來的,喝了之后不光對恢復病情有幫助,日后也可以幫你不再染上?此病。”
見他如此熱情為自己著想,周饒令心中有些?羞愧。
人家把?他當好朋友,他在心底說人家是個小人。
此事實在是不妥。
拖著沉重腳步上前,眼看著紀長澤還特地從醫藥箱里為自己找出一個小碗,周饒令心中越發?覺得愧疚。
但再愧疚,他也還是想問清楚。
“紀兄,你我……關系仿佛也沒這么、這么親近吧?”
紀長澤臉上依舊是笑瞇瞇的:“饒令這是什么話?,我們不一直都是好友嗎?”
“可我記得我們仿佛沒說過幾句話。”
“你記錯了。”
“但我覺得我沒有記錯……”
“饒令,你這樣,我很傷心啊,從前就對王子芝說過,說我看著就是個小肚雞腸的,而且為人浪蕩,你先別解釋,就你那張嘴,你真以為這些?事傳不到我耳朵里?”
紀長澤將藥碗遞過去,打斷他:“你先拿著等我一下。”
周饒令被打斷了,帶著茫然的乖乖捧著藥碗站在原地,看著紀長澤轉身在醫藥箱里找了找,翻找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出來。
他一下子就忘了朋友不朋友的事了。
人家剛剛救了他,他就暴露出曾經說過人家壞話。
周饒令代入一下紀長澤,覺得他要是對方,絕對甩手就走,還治個鬼。
結果紀長澤不光沒走,還在這里幫他調藥……
而且一邊調藥,還一邊抬起眼對他說:“不過那些事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我二人是朋友,我怎么會計較這么點微末小事呢。”
圣父光環仿佛都在對方頭上?熠熠生輝。
周饒令都恍惚了。
紀長澤這眼看著就是一副人品端方的樣子啊,為什么他從前會一門心思的認為對方是個小肚雞腸的陰險小人呢。
怨不得父親母親生氣,要是他,他也生氣,他試圖解釋:
“紀兄,實在是對不住,從前是我對你有太多誤解,我從未想過你會特地來幫我診治,說我欠你一條命也不為過,日后有什么事你盡管吩咐,是我對不起你。”
朋友……
無論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紀長澤的的確確是把他當成?了朋友。
周饒令認真收起了自己曾經對對方的各種?偏見。
“紀兄,日后,我們就是好兄弟了。”
“從前種?種?,的確是我不是。”
他真誠的懺悔:“我不該在學院里造謠你長個慢以后會變成?小矮子,也不該跟同窗們說你吃得多以后可能會是個大胖子,上?次上課的時候你偷看畫本子我也不該跟先生告狀的,害得你畫本子都被沒收了。
還有上?上?次,你在樹底下睡覺的時候也是我過去悄悄踢了樹一腳,弄得你一身都是樹葉,不過紀兄這點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為了你好,我是看你不像是以前那樣看書,整天坐在樹底下睡覺,怕你歲考考不好才那么辦的。”
他每說一句,紀長澤往藥碗里灑的藥就更多一些?。
說實在的,他交朋友,從來都是主動伸手。
只有周饒令。
憑借著一身本領,成?功吸引了紀長澤的注意力。
等著周饒令說完了。
紀長澤已經往藥碗里灑了一瓶子的汁水。
“放心,我又?不是個傻子,這些?事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了,好兄弟,真性情!要不然我也不會和你做朋友是吧。”
他笑容堆了滿臉,把?藥碗往周饒令嘴邊推了推:
“好兄弟,沒事,你也別總是把那些陳年往事放在心上?,小肚雞腸什么的,這些?話?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以后也不會放在心上?,來,喝藥,喝了藥,過往之事,既往不咎。”
周饒令心底一松。
誒,果真是他誤會了紀長澤。
他怎么會覺得紀長澤這個人小肚雞腸呢。
想著,不免十分愧疚又?珍惜:“紀兄你不記仇就好……”
說完,他放心的端起藥碗喝了一口。
然后臉就僵住了。
這熟悉的苦味。
一下子就把周饒令的腦袋給整懵了。
“紀、紀兄……”
周饒令整個人都被苦麻了。
顫顫巍巍的,提出疑問:“這個藥,是不是有點苦?”
“苦嗎?”
紀長澤看了看這碗黑咕隆咚的藥水,嗅了嗅:“那可能是藥材加的不大夠吧。”
他掏出剛剛和剛剛那個小玉瓶同款的瓶子,不要錢一般的往里面又滿滿當當灑滿了一瓶子的藥汁。
十分貼心的說:“你再嘗嘗。”
周饒令不疑有他,端起藥碗又?喝了一口。
他整個人都要苦傻了。
“這、這不是更苦了嗎?”
“誒呀,苦口良藥,你放心喝,不夠我這里還有。”
說著,紀長澤掏出四五個一模一樣的小瓶子,一副“咱這里管夠”的架勢。
周饒令這次看清了上?面貼著的字。
“黃連”。
周饒令:“……”
“紀兄,我們不是朋友嗎?”
紀長澤笑著點頭:“是啊,我們是朋友啊,快喝朋友,你要是喝完了還想要,我再幫你加點。”
周饒令:“……你不是你記仇嗎?”
“對啊,你喝了這個藥我就不記仇,你要是不喝,那可就說不準了。”
“這可是朋友待遇,別人都沒有的,你趕緊喝,不然就浪費了我這一片苦心了,要是不喜歡喝這個的話?,直接喝加強版的也行,相信你會喜歡的。”
周饒令:“……”
他不是很想知道加強版是什么東西。
他心里也自知理虧,不敢反抗,只能弱弱的小聲:“……能不能不喝,其實我覺得我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紀兄,我們可是朋友啊……”
紀長澤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語氣親切,面容和善:
“朋友,喝。”
周饒令:“……”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么紀長澤要和他交朋友了。
最終,為了珍貴的,來之不易的,波折不斷的友誼,他還是咬牙,忍著苦,咕咚咕咚將藥喝了個干凈。
喝完了,一雙眼都感動的潤濕了。
就這么要哭不哭的吸了吸鼻子:“紀兄,我們以后是好朋友了吧?”
紀長澤拍拍他肩膀:
“是,當然是。”
周饒令,一個嘴巴大的八卦王者。
但也是個熱衷于多管閑事的傻子。
他自然是不知曉,在那個他沒經歷過的上?輩子,曾經在一個姓紀的男人害了一堆人后,自己費勁巴拉的拿了銀錢去救濟了那個可憐的高家姑娘。
然后就引來了紀長澤這個朋友。
當然了,他個人的作死能力突出對此也做出了巨大貢獻。
達成交友成就后,紀長澤將藥丸分到周家各處。
正打算背著藥箱出去先回家看看,一打開府門。
外面戒嚴了。
大白天的戒嚴,不是打仗就是有大事。
結合一下這個病……
周饒令病發?到現在也有不少時間了,傳染給他的那個人怕是早就傳了一大堆的人出去。
這樣的情況下,皇城能發現也是很正常的。
正是巧了。
紀長澤看著外面那些在臉上蒙了面巾的將士們,回頭對著來送他的周饒令說:
“出不去了,現在怕是全皇城都戒嚴了。”
周饒令倒是不覺得這有什么:“肯定是因為天元病,只要你說你能治,說不定還能見到陛下呢。”
紀長澤看了他一眼。
周饒令:“……我怎么覺得你剛剛好像沒出聲的罵了我傻??”
“你沒聽錯,我就是罵了。”
紀長澤繼續看著外面:“現在情況肯定亂成一片,我貿貿然走出去說自己會治病,鬼知道會不會被他們當成?染病的人弄死,你與這些?帶著命令行事的將士說這些?沒用。”
人家也怕死,現在外面都戒嚴了,擅自出來,就算是舌燦蓮花,要是碰見個莽夫,直接一刀過去砍死都是不犯法的。
“而且主動上門說自己會治病,跟被人家求著上?門治病,效果能一樣嗎?”
一個很可能被懷疑是騙子,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折騰多少時間來驗證他說的是真的。
另一個就完全不一樣了。
被恭恭敬敬請上?去治病,所有人對他說的話?都絕對信任,到時候效率就能翻幾倍。
周饒令其實聽不太懂,但不妨礙他明白紀長澤的意思是讓人來請。
“現在都不讓出去,怎么請?”
“山人自有妙計。”
紀長澤走回去,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醫藥箱里的儲備用品。
他之前還在發愁要怎么報復那個文人呢。
現在可好了,機會自己送上?門來了。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