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被煩得又欲發火,卻見凈霖正靠在窗邊看著樂,便又咽回去,嘟囔著輕踢樂一腳,皺眉道“你閉嘴!”
他也正煩心著呢!本想捉這筆妖改了他阿姐的調令,誰知改是改不成了,還被凈霖驚得心亂如麻。
凈霖沒入大成之境,那他必不能自救。他若是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還有誰能救得了他?這人若是九天境中人,難道還有什么陰謀?若是有陰謀,那他阿姐豈不是要受牽扯!如今他阿姐本就備受承天君冷眼,要是再犯什么錯,可就真要受罰了。
不同于這邊兩只千百種思緒,蒼霽要鎮定許多。他已經靠了半晌,睜眼見凈霖正臨窗望著樂。
凈霖不必回頭,也有所感。他說“仔細想來,樂也是病入膏肓。”
“他是心病難醫,這輩子都得欠著這筆債。”蒼霽說著撐首,“銅鈴這幾日沒動靜嗎?”
“沒有。”凈霖說,“未曾聽到響聲。”
“看來這三苦之事仍未解決。”蒼霽說,“諸事亂在一起,細想傷神。”
“嗯。”凈霖低聲應了。
蒼霽頓了片刻,說“你曾道這銅鈴不是你的,那么便是黎嶸的?”
“雖然是借破猙槍的碎屑所鑄,卻也不是黎嶸的。”凈霖回首,“它是瀾海集屑鍛造。”
蒼霽疑心自己忘了,他怎絲毫沒有對這位“瀾海”的記憶,竟連聽也不曾聽人提起過。
凈霖知他心中所想,說“他去的早,未入君神之列。神說之上,也只留了個名字而已。但黎嶸的破猙槍,東君的山河扇,皆是出自于他的手。”
“他做了這銅鈴,送你時就沒提過什么?”
凈霖靜了少頃,說“他送給了清遙。清遙時歲正小,小孩子多愛會響的東西,他造銅鈴便是哄清遙玩兒。”
蒼霽等待凈霖說后來,卻見凈霖眉眼籠在日光里,偏生冷得徹骨。他似是又沉浸在了某一處蒼霽不知道的過往里,如同霜霧阻隔。蒼霽雖然不明白是什么事,卻也料得這個“后來”并不美好。
“待清遙死后,只有這只銅鈴遇火不化。我便收了,一直留在身邊。”凈霖說,“隨后沒多久,我也死了。”
日光突兀地投了一地白,刺得蒼霽抬指遮掩。他仰身靠回椅中,稍作思索。
“銅鈴至關重要。”蒼霽眸中果決,“拿到它才能知道更多。”
老皇帝匍匐在地,對著香喃聲細語。
“神君法力通天快快顯靈。”他老淚縱橫,“朕獄中還有祭品您千萬莫要離去!干干凈凈的給您呈上來您快回來”
簡陋支撐的殿內昏不可見人影,老皇帝團如鬼魅,貼在地上虔誠地拜服,嘴里念念有詞,雙手抖若篩糠。他自雨夜之后便如同驚弓之鳥,沒有邪魔庇護也不敢枉自食人,短短幾日已覺得老病襲身,力不從心。
太監們似如木柱般杵在外邊,老皇帝越發害怕,竟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他半生皆在忌憚中度過,最怕的就是老,眼看神君來助,長命百歲近在咫尺,怎料卻被人給攪和黃了。他既不甘心,也不死心。
老皇帝跪了半宿精疲力盡,香案上的香柱已經燃盡,灰屑隨著他起伏的動作抖落在發間。他欲起身時忽感一陣暈眩,又顫身跪癱在地上,爬不起身。
殿中燭火倏忽而滅,陰冷的氣息從地面纏著小腿攀爬而上。老皇帝哆嗦一下,又歡天喜地道“您來了!”
陶致化作濃霧襲裹住老皇帝周身,香案上寸寸漸覆上薄冰。老皇帝的欣喜逐漸化為害怕,他爬起身,在殿中跌跌撞撞地跑,嘴里念著“好冷!好冷您饒了朕”
濃霧裹住的部位如同冰涼的舌舔過,老皇帝氣息不勻,撞倒在地。他捂著胸口,覺察到生氣流走,被卷去了漆黑深處。他欲呼救,喉間卻被捏住,雙目瞪大的同時感受著身軀如墜冰潭。
一團血肉在“咕嘟”聲中逐步化作血霧,被蠕動的黑霧吞食干凈。待霧氣散退時,陶致打量著自己一身老皮。
“又臟又臭。”
他扶正冠冕,掀簾而出。太監們齊身跪禮,卻都鬼氣森森的一不發。
陶致眺了眼晨光,揮袍上了龍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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