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霖掌心里攥著金珠,沿路見得吃食繁多,一時間躊躇猶豫,私心哪個都想吃。他本就因斬妖除魔的名頭廣為人知,當下站在店鋪之前,周遭皆有人指點窺探。凈霖不虞,抬步就走。他未出幾步,便回首而看。
“你們跟著我。”凈霖說,“還要賜教么?”
“聽他口氣何等狂妄!”背后一人攜棍傍身,看著打扮是南下來的。他對左右人嬉笑道,“若非了解,還真當他是個人物呢!”
“人家劍名赫赫,還不算個人物嗎?”側旁破衣爛衫的邋遢和尚摸著光瓢,說,“莫非有什么旁人不知的緣故在其中?”
“這是自然了。”攜棍的潑皮提高聲音,沖四下抱拳,大聲說,“此人乃九天門咽泉劍主,九天君的愛子!素來以除魔衛道為名,可他半年前北地一游,卻借除魔之名,調戲那蒼帝座下的九尾白狐!好沒羞的東西,你可敢認?”
凈霖薄唇緊抿,冷眸覆霜。
那頭蒼霽撥開燈籠,喝得面熱,正從窗間望見那抹白色。他撐首靜觀,見凈霖袖間一動,便知要動手。他登時哈哈一笑,對后邊的華裳說“人就愁他不動手,他還偏偏中了招。”
“嘴皮子犯|賤的東西,抽他耳光都不為過。”華裳氣道,“還有人道姐姐是爺寵妾呢!就是他們這幫腌臜東西傳的沸沸揚揚!”
“你且看著。”蒼霽酒氣散在風里,“他該吃虧了。”
“他那般能耐。”華裳奇道,“還能吃虧?”
凈霖翻掌擒人,連劍也不欲拔,怕臟怕得厲害。他拿住潑皮,照下一腳,將人頓時踹得倒飛出去,撞翻在地。
“哎呦!”這潑皮滾了幾滾,痛苦萬分,“九天門勢大壓人,當街欺辱我嗎!虧你有臉自稱衛道,連點情誼也不講!怎么樣,惱羞成怒嗎!”
凈霖不,白袍一晃,又是一腳。見得這人捂著腹擦滾地面,一頭磕在石板上,隨即一口血噴濺而出。凈霖自持身份,分明沒下重手。他卻癱地□□,引得四下人唰地拉開陣勢,一齊動手!
凈霖不傻,深知今夜若打死了人,便是有理也成沒理了。況且他一心衛道,斷然不肯肆意殺人。在群圍而攻之中,徒手抄得對面飛摔數人。
一條刺鞭倏地纏繞在凈霖腰間,緊接著凈霖被扯撩而起。凈霖腳一離地,身便霍地一翻,凌點三兩下,登立于房頂上。街面眾人立刻群躍而起,暴喝攻來。各種兵器招呼而上,狼牙棒呼地凈霖鬢邊驚風,他一側身,后方響馬砍刀陡然劈下。凈霖旋身一躍,抬腿正踹在對方胸口,對方嗆聲濺血,翻落下去。而后凈霖滑身劈手,一把握住刺鞭,掌心錐痛,他連眼睛都不眨,凌空一震。勁風撲打而去,震得對方倉促松手,不待逃開,那悍然靈風已撞得人痛聲摔地。
凈霖扔開刺鞭,指間滴答熱血。他冷眼俯瞰下邊一眾,逼得眾人連連后退。凈霖話也不說,轉頭跳下屋頂就走。他走幾步,又停下來,倏忽回首,眼神冷得周遭人群一齊戰栗。
金珠掉了!
凈霖指尖無聲地捏了捏,餓得要命。他平素出門的銀錢也不多,一歸院中,便被陶弟托辭借去賭干凈了。眼下連個銅子都掏不出,嗅見側旁的甜食面點香味撲鼻,越發冷漠。
那賴皮和尚忽然幾步上前,腆著臉和稀泥,說“適才唐突,對不住公子!不如隨著我們吃些酒,大家一笑泯恩仇嘛!來日皆是九天門中人,都是為了蒼生大業奔走,我等一眾還要仰仗您吶!”
凈霖見他們諂媚堆笑,便微抬下巴,示意帶路。
琳瑯推門而入,卻不見人,只有華裳一個撥著燈芯。她便問道“主子呢?”
華裳說“適才說酒未盡興,又出去了。”
凈霖埋頭進食,旁人說什么他都做了耳邊風。和尚借故敬酒,說“不敢耽擱公子大事,故而只喝一杯意思意思便罷了。今夜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公子海涵。”
凈霖知眼下不宜抗拒太甚,誤了父親的大計,便接杯飲了。他吃了酒,只覺得不澀反甜,膩在喉中,又吃了許多東西,待到散時也未說幾句話。
他人出了店,覺得身上有些發熱,余光見得那賴皮和尚給人吩咐了什么,一眾人皆立在屋檐下以看好戲的模樣瞧著他。
凈霖心里咯嘣,轟然撩躥而起的熱浪燙得他鬢滲汗珠。他靈海錯亂,竟調動不應,任憑這股搔人心尖的熱流肆走。他快步擦過行人,鼻息漸重,強壓著推開幾人,渾噩向前。
豈料腳下忽然被人一絆,猛地栽向前。絆他這人不偏不躲,反而張開手臂,接了個滿懷。
“酒好吃么?”他低聲問。
凈霖欲推人,指間卻被他握得緊。凈霖哈著氣抬頭,恍惚中見這人面容平平,不曾見過。他不禁皺眉,掙手后退,卻察覺對方異常高大,比黎嶸還要高些許,抄住他簡直輕而易舉。
“誒。”蒼霽一臉正人君子,謙遜有禮地扶穩凈霖,抬掌露出幾顆金珠,“見你與人去吃酒了,便在此等了等。是你的吧?”
凈霖熱得淌汗,抑聲說了句多謝,便去拿金珠。可是對方忽地抬高手掌,不讓他碰,凈霖困惑地“嗯”聲。
蒼霽見他眼已朦朧,摻著水濕濕地望著自己,已是強弩之末。蒼霽心知肚明,卻俯首對凈霖悄聲說“見你不大舒服?”
凈霖唇間抿得泛紅,他對蒼霽嘆聲“熱”
蒼霽沉默片刻,說“我也熱,不如一道去散熱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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