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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限定曖昧 >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聽見這句話,文森特萬分艱難地嘗試去理解。

            白塔首席?y?四年前空降黑榜,牢牢占著第一的y?給他們設計了星艦中控系統的y?

            可面前這個人,不是他們指揮的雇主、圖蘭學院二年級的學生嗎?

            文森特有點發暈。

            而且傳聞中的y,四十多歲,是男是女未知,但是個雙眼蘊含著智慧光芒、眉心有一道褶的沉默寡的中年人!

            祈才多大?才成年不久,哪里中年人了!

            又一算,星艦中控系統是祈……十六歲完成的?

            文森特轉向什么都不知道的埃里希,很想拉著人,立刻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來!可惜場合不對,他只好狠憋著,一個字不敢往外吐,忍得極為辛苦。

            埃里希沒注意到文森特一眼一眼遞過來的目光,只驚訝于y的外表和年齡。他還發現,陸封寒站在原地,并沒有把手遞上去。

            很奇怪。

            軍方和白塔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星際時代,戰爭早已不是單純地用人命來填,更多的,是在戰術和科技層面的比拼。

            例如幾十年前,基于白塔對太空通訊技術的革新,就令反叛軍在足足十年的時間里,數次因通訊系統被強干擾,如散沙一般,被遠征軍壓著打。

            因此對白塔,軍方一直抱著尊敬的態度,特別是立在前線的遠征軍體會更加深刻——白塔送來的東西,往往都是能救千條萬條人命的東西。他們一直都很慎重。

            可現在,陸封寒卻全然忽視了y伸來的手。

            就在埃里希想要隱蔽提醒時,陸封寒終于動了。他抬手握住了祈的手,力氣不大,卻沒有很快松開。

            被指尖冰涼的溫度刺了刺,陸封寒低聲問:“怎么這么冷。”

            說著,他松開手,往前半步,同時將左手抓著的軍裝外套展開,細致地披在了祈身上。

            動作間,像是將祈擁在了懷中。

            明明應該對突然這么近的距離產生不適,但身體卻像完全習慣了一般,站在原地紋絲未動,毫無抵觸。

            肩上微微一重,祈下意識地抓住一側衣領,看向陸封寒,又察覺自己在剎那間,便被對方強烈的氣息包圍。

            因星際躍遷產生的不適感,在這一刻竟奇異地舒緩下來。

            他手還有些癢,陸封寒剛剛握來的手掌上,溫度灼人,很粗糙,似乎布滿了細碎的傷口、硬痂和薄繭。

            祈莫名有些在意。

            陸封寒重新站好,沒有退回原位,而是就著極近的距離問祈:“帶了什么過來?”

            披著陸封寒的外套,祈開口:“我帶來了新型探測系統的源架構,名為‘捕風’,不過實戰使用前,需要先與星艦的中控系統聯結,進行測試調整。”

            陸封寒挑眉:“捕風?誰取的名字?”

            祈回答:“在未使用名稱冊里挑的。”

            “以前的‘白隼’,‘暮光’,‘日晷’,都是?”

            祈點點頭:“對。”

            “嗯,”陸封寒追問,“按照你的習慣,會取什么名字?”

            這些問題無關緊要,但祈本能地對陸封寒的問題一一仔細作答:“ce0701新型探測系統。”

            陸封寒唇角微勾,終于自冰層下,捉到了一絲熟悉感。

            看著祈清清瘦瘦的模樣,心想,果然沒好好吃飯,又問:“現在就開始測試?”

            祈點頭:“嗯。”

            陸封寒沒多話,叫了聲“破軍”:“帶祈去中控系統的設備室。”

            “好的。”破軍的聲音出現在廣播里,打招呼,“很高興與您相見,我的設計者。”

            旁邊的文森特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埃里希也沒掩住訝異。

            祈對突然出聲的破軍沒有驚訝也沒有激動,只吩咐:“走吧。”

            走了幾步,他又站住,回身,視線落在陸封寒的手上,遲疑道:“你的手——”

            陸封寒:“怎么了?”

            祈垂下眼:“沒什么。”

            說完,沿著破軍顯示在他腳下的引路標,離開了艦橋。

            等艦橋上只剩下三個人,埃里希出聲:“指揮,您和y——”

            他的聲音被文森特打斷:“指揮,你跟祈怎么了?在勒托你們不是還好好的嗎?他怎么感覺……”文森特想了個詞來形容,“怎么感覺沒什么人氣?”

            說完,又悄悄給埃里希使眼色,示意等我一會兒給你講解講解。

            陸封寒臉上輕松的神情盡數收斂,他看著祈離開的方向,目光極深,眼底還泛著明顯的躁意。

            “很閑?埃里希,重新給我排一份防務表,晚飯前提交。文森特,去看看懷斯開口沒有。”

            見陸封寒眼神極冷,渾身上下裹著一層“活人勿近”的煞氣,文森特和埃里希腳后跟一并,利落應聲:“是!”

            陸封寒回了指揮室。

            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咬在齒間,沒點燃,又想起在勒托的咖啡店里,祈因為好奇,奪了他的煙淺嘗,還嫌棄味道不怎么樣。

            心口壓著的疼意直到此時,才密密匝匝地擴散開,痛得陸封寒收緊呼吸,撐在桌邊的手青筋畢露。

            好幾分鐘后,他才緩過來,靠到墻邊,問破軍:“祈現在在干什么?”

            破軍:“在設備室,正在進入中控系統數據庫。”

            陸封寒整個人都陷在陰影里,幾個呼吸后,接著問:“有說別的什么嗎?”

            他的嗓音沉啞,隱隱期待著什么,又帶著不明顯的懼怕。

            破軍:“有,讓我在六小時后提醒他休息,還詢問了您手掌上的傷。”

            “傷?”陸封寒微怔,低頭看向展開的手掌,才發現上面有不少細小的傷口,都是他在晨曦星那半年留下的,有舊有新。當時沒覺得疼,結痂留繭后,更是沒感覺。

            也只有那個小嬌氣,才會覺得這是傷。

            才會把這點傷……都放在心上。

            心里有點酸有點脹,陸封寒不知道怎么的,眼角微澀。

            他閉著眼睛,想象剛才祈走近時的模樣。

            更瘦了,絲質襯衣穿在身上都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多久沒好好吃過飯。手腕本就清瘦,現在更是細得像一折就斷。

            給他披上衣服時,跟以前一樣乖,會朝他露出一種滿是信賴的溫順。

            可這半年,祈又是怎么過的?

            是怎樣,才把自己過成了這副冰雕雪筑的模樣?

            才會站在他面前,疏離冷漠地喊他一聲“將軍”?

            將背抵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冷意浸進骨縫里,許久后,陸封寒啞聲問:“能接白塔的伊莉莎嗎?”

            他從祈那里只聽過兩個人名,一個是伊莉莎,一個是奧古斯特,這兩個人,應該都跟祈很親近。

            破軍很快回答:“可以。”

            陸封寒“嗯”了一聲:“連接通訊。”

            幾秒后,通訊連接成功,因為距離遙遠,有幾絲不明顯的信號雜音。

            陸封寒先開口:“你好,我是陸封寒,突然打擾,很抱歉。”

            伊莉莎沒有驚訝,口吻溫和:“我猜到你很快就會聯系我,你見到祈了,對嗎?”

            “對,又瘦了。”陸封寒心里壓著一股躁郁空懸,念及這是祈的長輩,他盡量和緩語氣,“我想知道,祈怎么了。”

            “祈記憶混淆的狀況,你知道多少?”

            陸封寒眉心微皺:“他經常會將發生過的事記錯,很迷糊。”

            “那關于他母親林稚的事呢?”

            陸封寒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將這兩個問題連在一起,這讓他像懸在萬丈高空上,半點踩不到實處。

            “這件事我知道,他跟我說過。”

            幾秒后,伊莉莎的聲音重新響起:“祈十一歲時,他的母親林稚悄悄離開白塔,回到了她小時候和父母一起住的房子,在那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祈獨自一人守在林稚身邊,守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和想法,直到他主動聯系外界,才被接回了白塔。”

            聽見這一段敘述,陸封寒突兀地冒出一點熟悉感,再一想,這點熟悉感又跟煙一樣散了,捕捉不住。

            伊莉莎:“你知道,祈記憶力很好。”

            “是,”陸封寒接話,“他只要見過,就不會遺忘。”

            所以他才會在彈出逃生艙時,讓祈可能的話,將這段記憶忘掉。

            他不想讓那個畫面,成為祈新的夢魘。

            “是的,他不會遺忘。所以他回到白塔后,我們都很擔心。可很快我們就發現,事情比我們想象得嚴重,祈的記憶出現了異常。”

            伊莉莎長吸了氣,回憶那段時光。

            “在他的記憶中,林稚沒有死去。祈會告訴我們,他的媽媽在實驗室,在花園,在開會,或者在五分鐘前,才跟他說了早安,他可以詳細描述林稚當時的穿著和神情。在他眼里,林稚一直在白塔,沒有離開過。”

            沒有給陸封寒緩沖的時間,伊莉莎給出結論:“這是因為,基于極為卓絕的記憶力,祈將腦海中關于母親的記憶片段解構重組,形成了新的記憶,然后用新的虛假的記憶,取代了真實的記憶。”

            某種猜想在心里倏然劃過,立刻就見了血。

            陸封寒這十年來,無論面對何等境況,都未曾感到畏懼。卻在這一刻,不敢直面這個猜想。

            他嗓音像是吊著千鈞重的巨石,想問“然后”,字音卻絲毫發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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