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都會呢?”
一頭粉毛的少女還沒消嬰兒肥,臉頰帶奶膘,一雙眼睛卻黑亮如星子。
李文月有一瞬間被她的好看給擊中了——
形象條件好真是耍無賴一樣的存在啊,殺馬特洗剪吹的畫風在她身上仿佛突然得到了升華……半長的粉色頭發……居然還挺好看的……
曾經也是二次元少女的李文月李老師輕輕晃了晃腦袋,把自己從跑題的邊緣扯回來,臉色一板:“你要是會?!”
她后知后覺地為寧馥這個態度感到生氣,黑板擦“啪”地一拍講桌,把全班同學嚇得一個激靈,“你要是都會,這次英語周測給你一個及格!”
教室里鴉雀無聲。
班主任年輕,平時和大家也玩得到一起去,即使黑臉批評,也罕見這樣生氣的模樣。
就寧馥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小模樣,她笑起來右邊臉上有一個小小的梨渦。
“那是我虧了,老師,我要是都會,周測自然就及格了呀。”
居然還敢討價還價?!
李文月氣笑了,“好,你挺精明呢!”年輕的女老師后槽牙都咬緊了,盯著就坐在講桌旁邊的寧馥,“你都寫出來,周測英語你可以免考,沒收的東西我還給你!”
“如果你寫不上來,今天體育課也別上了,今天講幾篇閱讀,你就都給我抄十遍!”
李文月說著忍不住又一根粉筆擲過去,“現在上來寫!”
粉毛少女伸手一抄,再次準確地接住了老師的“粉筆子彈”,坐在后面的同學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吸氣聲,整個三班都沉浸在一種無形的興奮中,隱藏的騷動都要安耐不住了。
這可是一場好戲!有人盼寧馥狠狠挨上一頓罰,也有人——
值日生朱鵬:我怎么覺得她這兩手……還挺帥的……
寧馥站起身,手指輕輕一別,將老師丟過來的整根粉筆折掉一段,覺得稱手了,一邁腿上講臺。小半截粉筆從她掌心掉下來。
動作行云流水,配合她原本拘束在小書桌下的兩條大長腿,還真有一股裝逼成功的颯爽勁兒。
教室里漫起竊竊私語。
“看她的樣子真會啊?”
“切,寫個完形有什么好裝模作樣的?!”
“今天體育課不會受寧馥牽連吧臥槽,我今天特地裝備來要打球的……”
“月姐是真的怒了,一篇閱讀抄十遍,就算給她十節體育課她也抄不完啊!”
……
粉筆摩擦在黑板上的聲音,讓竊竊私語驟然一停。
班主任李文月退了幾步,抱臂講臺下看著寧馥的舉動,此刻臉上也不免露出一絲驚訝來。
——她竟然寫出來了。
——正確答案。
完型題是課前課代表抄在黑板上的,是最近幾套卷子里最難的幾處,選項都沒有寫,只能填空。寧馥居然還真是當填空題寫的。
“靠,她是不是從哪弄到答案了?!”隨著黑板上一處處空白被填上,有人開始和同桌咬耳朵。
——而且還把答案都背下來了!
雖然還在“校霸”的起步階段,但很明顯,寧馥已經開始給自己營造出了無所不能手眼通天的邪惡形象。
同桌低頭和自己的卷子對了對,“可是她有兩個詞選項里都沒有誒……”
有兩處填的單詞都不是題目中自帶的選項詞匯。
甚至有個詞看起來還挺陌生的。
李文月臉上的震驚像是看到千年鐵樹突然開出一樹大花骨朵一樣。
寧馥把單詞補完,拍拍手上的粉筆灰,站在一邊,笑得挺恭敬,“老師你看看唄。”
她笑得越恭敬,就越可恨!
李文月牙根癢癢——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欠呢?!
面對講臺下一張張看起來格外“渴盼知識”的臉孔,李文月就知道寧馥今兒這興風作浪的心肯定已經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但她不得不承認,寧馥真的,令人意外的,全都答對了。
有學生在悄悄討論,那兩個不在題目選項這的單詞。有學霸自然看得懂,但也有人一頭霧水地問“她是不是寫不上來瞎編的”?
李文月換了個帶顏色的粉筆在那兩個單詞下劃了兩道橫線。
“為什么這么寫?你給大家講講?”她問寧馥。
寧馥笑得一點不像個正在被老師“刁難”的學生,她張嘴剛要解答這個問題,就被班主任打斷。
李文月也沒脾氣了,淡淡道:“知道你會了,回你的座位上去吧。”
寧馥就又笑瞇瞇地回座位了。
李文月把整個完型講解一遍,又特別將寧馥改動過的兩處答案提出來,“這兩個詞匯雖然不在選項里,但也可以與正確答案做同義理解。我們的正確選項是更偏向書面語的,而使用這兩個詞更偏向本土化的口語表達,更自然,更貼切。”
寧馥不老實坐著,在老師眼皮子地下翹起了二郎腿。
她感覺到從身后投來的一眾無比驚詫的視線,有點小得意有點小囂張地彎起唇角。
班主任把眼一瞪,“下課后去我辦公室!”
粉毛少女的嘴扁下來,“哦。好的。”
李文月反倒不忍心訓她了,轉而加了一句道:“來拿你被沒收的東西!”她總算知道為什么王曉燕那樣的能人,治得了那么多五花八門的學生,卻治不了這一個閨女了。
粉毛又支棱起來了。
李文月眼見她又得意洋洋地笑起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辦公室。
初三(3)班班主任李文月老師的桌子上放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
什么三階魔方啦,什么翻卷邊的武俠小說和地攤文學啦,什么后蓋變形的按鍵手機啦……全是寧馥被沒收的。
每沒收一次就要寫一次檢討,光是檢討都堆了厚厚一大摞。
李文月看見手邊那一摞檢討就覺得頭痛,她看寧馥伸手就要來那桌子上的手機,“啪”地敲了她手背一記,“先不許動!我讓你拿走了嗎?!”
眼見寧馥又要擺出那副“老師你不能說話不算話”的委屈狗狗眼表情,李老師深吸一口氣,“你先告訴我,你怎么會那些題的?”
她聲音嚴厲了一些,“實話實說,不要騙我。”
如果是別的孩子,或許真要為了這樣的懷疑委屈上一陣。說不定還要惱羞成怒掉兩滴眼淚。
但寧馥倒是無所謂。
她15歲的皮囊下是太成熟的靈魂,看著李文月的模樣,只覺得她待學生挺真誠,只是還太年輕,色厲內荏,像個把狼皮往自己身上披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