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瓊娥從小在一個很溫暖的家庭環境中長大,就養成了寬廣的胸懷。
然后她們家其實人丁不多,她父親王長隆今年四十八歲,豪邁豁達又帶著精明。因何氏乃大家族出身,卻自己看中當時潦倒的王長隆,多方資助,最后有這家業。
所以王長隆也專情,不納妾,一共有二子三女。
長子王世昌今年二十八歲,早考中秀才,可惜不喜商賈,雖未中舉,一直在府學苦讀。
二子王世杰聰明伶俐,可惜早早夭折了。
還有兩個女兒早嫁人了,也平常。
只有王瓊娥雖是最小的女兒,卻最精明,頗有乃父之風。
王長隆近年身子骨不大好,看來看去,就專門栽培小女兒,讓她操持家業。
果然沒看錯人,這幾年王家的商事越興旺,特別拉上睢寧練總那條線,財帛滾滾來。
而閻家那邊情況……
聯姻后,雙方類似一個集團,王瓊娥類似一個董事長的角色。
母親何氏噓寒問暖,還讓下人端來參湯,說什么也要讓小女兒補補身體,參湯金黃,一看就有年份。
每次王瓊娥回娘家,都感覺自己胖一圈,不過她喜歡回來,相比閻府的氣氛,這里才有家的溫暖。
當晚晚餐很豐盛,不過以清淡為主,展到現在,王家上下,都非常注意養生。
但坐著吃飯的人不多,大哥王世昌在府學未歸,大嫂也回娘家,所以坐著的,只王長隆、何氏,還有王瓊娥三人。
晚餐時,何氏有意無意問起,在夫家過得可好,婆婆可有刁難刻薄等,王瓊娥只是安慰母親,自己過得好。
但她從小何氏養大,身上每根寒毛都清楚,一看女兒這神情,就知道過得不好。
不由哼一聲:“那個程鐘惠,可有一點婆婆的樣子?我們家瓊娥啊,哪點不好。就說這守活寡,都足足七年了,哪點對不住天理?她如果還刻薄,跟娘說,看娘去撕爛她的嘴。”
王瓊娥道:“娘。”
何氏怒氣未消:“什么東西,她自己生出個短命鬼,連累我家女兒,還敢給臉色?”
她看向旁邊一聲不響的王長隆,看他慢條斯理扒著飯,不由嗔怪:“老爺,你說句話。”
王長隆呵呵一笑,他慈愛的王瓊娥夾了口菜:“乖女兒,這是你最愛吃的。”
然后他說:“為父愧疚啊,現在兩個家族的生計,都壓在我女兒身上,還過得不好。”
他輕輕咳嗽一聲,不比年輕時了,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看妻女擔憂的目光投來,他又一笑,卻道:“女兒,為父也想清楚了,都由你。你若愿在閻府,就在閻府。你若不愿,我就去與閻見年說,讓他代簽這‘放妻書’,與閻府那邊和離,有什么事情,為父都擔著。”
王瓊娥說道:“父親,只是如此,我們兩家就鬧翻了。有損我們王家聲譽不說,女兒名節也會受損。……現在兩家商事還連得這么緊,到時鬧起來,女兒擔憂不好收場……”
她低下頭:“或許,這是女兒的命。”
王長隆道:“你想清楚,為父都支持你。”
何氏則不滿:“什么命不命的。”
她還有一事好奇:“對了,黃管家回來,說與那練總楊河,又做一單大買賣?聽說這練總十七歲就中秀才,現在是九品的官人。而且街上說又大捷了,連著上次,都兩次了。總督府的閻先生,不就來問過?看來這秀才不得了,又要升官了。乖女兒,你見過這楊練總,他長得怎么樣,可風流倜儻?”
王瓊娥臉一紅,輕聲道:“爹,娘,女兒吃飽了。”
看著她背影,何氏叫道:“女兒,你還沒有說呢。”
王長隆說道:“你瞎喊什么,傳出去不好,畢竟女兒現在是有夫之婦……而且那楊秀才比女兒小,聽說才十九歲。”
何氏不滿道:“什么夫,都沒洞房算什么夫?我們家女兒,可是黃花閨女在守這個寡。而且大了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磚。不是我說,憑我們家女兒的才貌,我若上街喊一聲,想娶我們家女兒的人,可從北門口排到南門口!”
王長隆嘆道:“看女兒自己吧。唉,當年就不該聯這個姻。”
……
王瓊娥回到自己院中,這是渠側小院,除了各房,還有兩層精致的小樓,推開窗臺,就可看到外間渠水,柳樹花木。
不過除睡樓閨房,下邊的正房,余者廂房各間,都布置成帳房樣式,王瓊娥主理兩家商事,不論在夫家娘家,其實都忙得不可開交,每日總有管事前來,向她稟報各處商事情況。
王家產業多,主要經營糧米及各類雜貨,夫家也是大鹽商,除經營鹽引,還有煤鐵錢莊。
現在這些事,都王瓊娥在主理,分派決定各處商事。
閻府其實人丁也不行,公公閻見年,婆婆程氏有三子,大兒子閻尚賢,就是王瓊娥的亡夫了,十八歲時娶她喝酒死。
二兒子閻尚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志大才疏之輩。
雖自以為是,卻搞垮了多單生意,公公閻見年對他不滿,與日俱增。
三兒子閻尚賓,典型的紈绔子弟,吃喝玩樂擅長,做生意就不要想了。
兩個妯娌除了會花錢,長舌婦,別的也沒什么用。
所以兩個家族的生計,越來越落在精明強干的王瓊娥肩上。
公公閻見年似乎對她很支持,但他是個深沉的人,王瓊娥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此時滿是帳本算盤的帳房內,王瓊娥在見剛回來不久的管事黃文遠。
這是王家人,很早跟在王長隆身邊,沒有子女,其實把王瓊娥當成自己女兒看待。
正月底,黃文遠押送商貨去邳州后,就一直留在那,此次似乎有什么事,就回淮安府了。
“黃叔,你辛苦了,海州這一單,你當記大功。對了……楊相公收到禮盒時,可是高興?”
王瓊娥靜靜聽著黃文遠敘說這兩月經歷,猶豫一陣,卻忍不住詢問。
黃文遠心中一嘆,他從小看著王瓊娥長大,知道她精明睿智,談起商事更豪爽沒有女子姿態,但在情感上卻是一片空白,她當時興高采烈給楊相公備禮盒,只是商伴常禮。
商伴常禮往來正常,然那些禮物,怕很多女子對丈夫都沒有如此吧?
她是明白不明白這點?
唉,也不知那楊河有什么好,僅見一面,就讓這精明的女子昏了頭。
他心下嘆息,希望她以后不要受到傷害。
他微笑道:“楊相公非常高興,他這幾月穿的用的,都是當時你備的禮貨。”
他拿出一封書信,笑道:“對了,睢寧再次大捷,我有前往慶賀。楊相公與我說,他以后要展北岸,將會有非常龐大的煤鐵生意。他說此事我做不了主,邀請你前往商議,共襄盛舉。”
他將書信遞給王瓊娥,一副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他皺眉道:“楊相公當時說話,挺怪的……說什么,全面提升為戰略合作伙伴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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