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兩名保鏢應下,轉身走到廊下守住,陳鴻明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陳學儒年紀在六十歲上下,面如重棗,頭發濃密,頜下蓄了點兒胡子,看起來反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繞過一扇木質的雕花屏風,陳鴻明停下了步子。陳學儒這位陳家家主此刻穿了一身純白色睡袍,正倚靠在床頭,盯著一張照片發呆。整間屋子寬廣明亮,富麗堂皇,卻是空空蕩蕩,顯得極其冷清。
陳家雖然生意上落得輕賤,但家風一直都不錯。或許是深知貪婪色欲害人至深的道理,族中長輩對下面的小輩管教都是頗為嚴格。在這一點上,陳家后人的自我約束力往往比其余那些以書香門第自居的家族還要好上不少。
當然,這其中也難免出幾個敗類,陳學儒的二子陳羅峰便是其中之一。但若是要細細追究起來,陳羅峰活的那般荒唐,下場如此凄慘,同他的親哥哥陳鴻明也存在著莫大干系。
畢竟小兒子向來都更受寵愛,在陳家之中,原本有希望同陳鴻明一爭高低的也就僅剩下陳羅峰這個弟弟了。為了讓自己的弟弟自甘墮落,陳鴻明確實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但若是說在爭權奪勢之外,陳鴻明對自己這個弟弟全無感情,卻也不盡然。相反,或許當真是骨肉親情,也或許是陳鴻明一直心懷愧疚,對陳羅峰反倒是極其照顧。
只不過他的這番照顧,最后還是促成了自己親弟弟被炸死在了長虹橋。而直到今天為止,陳鴻明也不敢將這樣的消息告訴自己的父親陳學儒。
陳學儒一生只娶一妻,育有兩子,便是陳鴻明和陳羅峰。在四十三歲喪妻之后,陳學儒后生再未娶妻,甚至于在之后的二十余年,也再也沒有碰過任何女人。這對于一代陳家家主來說,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要知道,以陳學儒的身份,即便是到了古稀之年,依然會有大批的貌美女人蜂擁而上。
僅僅是這一件事上,也可以見識到這位陳家家主的自控力,究竟是何其令人不可思議。論及陳學儒對已故亡妻的這份堅貞,恐怕沒有人會不心生敬佩。
“爹。”陳鴻明叫了一聲,然后走到床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陳學儒手中的那張照片。
那是陳學儒四十二歲那一年,攜妻子和兩個兒子春游時拍攝的全家福,也是一家四口得以湊在一起拍的最后一張照片。
那一年,陳鴻明十三歲,陳羅峰十歲。
在那場春游過后,轉過年來的夏天,陳學儒的妻子因病逝世。念當年,執之子手,本以為日日逍遙,沒想到轉瞬間竟成永恒。
“爹。”陳鴻明又輕輕叫了一聲,“在想娘么?”
“呵呵。”陳學儒搖頭笑了笑,將相片放下,“想了這么多年,沒意思,太磨人了。我現在不敢去想,真不知道日后黃泉下見了她,關于羅峰的事,我該怎么解釋呢?”
“我陳家在臨港,說不上一九鼎,也絕不是任人宰割。怎么這么久過去了,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就愣是找不到了?”
陳鴻明看到自己父親眼圈泛紅,心中也不由得生出濃濃的愧疚。有心想要將實情吐露出來,最后嘴唇蠕動了一下,還是改口道:“我原以為,父親會為樂都的事情操勞。”
“呵,炸都炸了,還能怎么樣?我愧對祖宗啊。”陳學儒深吸了一口氣,“這么多年積累下來的財富毀于一旦,我倒是并不怎么心疼。畢竟錢放在那里,也是死的。活人永遠都比死物重要,真希望羅峰不要也落得了同樣的下場。”
陳學儒無心之語,卻使得陳鴻明身子禁不住狠狠哆嗦了一下。
“鴻明,你怎么了?”陳學儒扭過頭來,上下打量了陳鴻明一番問道,“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我我沒事。”陳鴻明擦了把額頭的冷汗,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絕對不能將陳羅峰死亡的真相說出去。雖然是無心之過,可自己畢竟是承擔著巨大的責任,以陳學儒的個性,絕對不會輕易饒了自己。
陳學儒并不知道自己這個長子心中想著什么,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以示安慰:“你放心吧,我剛剛已經安排人核算過了。地下金庫以黃金珠寶居多,這一場爆炸雖然規模很大,但日后多花些力氣,依然可以在港北灣海下進行打撈。我們縱然有損失,但也還沒到你想象中的那么嚴重。”
“真的?”陳鴻明眼底突然間放起了亮光,這算是他最近收到的唯一一條好消息了。
陳學儒點了點頭:“這一大筆財富,以陳家目前的財力來看,并沒有對現在的經濟業務造成影響。換之,我們只不過是改變了一種存儲方式而已,只要日后想要,依然可以隨時打撈出來。真正損失掉的,也不過是市面流通的紙幣而已。”
“不過”陳學儒話鋒猛地一轉,眉頭緊緊蹙起,“樂都爆炸在輿論上對陳家造成的影響是難以估量的,勢必會引起現有局面的動蕩。你回去同族中幾位長輩商量一下,想辦法盡快消除影響。”
看到陳鴻明點頭,陳學儒咬了咬牙:“還有那個李青,最近越來越不老實,像條發了瘋的野狗一樣,不惜賭上整個李家也要弄死我們。我最近要去一趟李家,同李奇志見上一面,這種境況持續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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