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保重身體……”蔣石擔憂的喊道。
蔣盤沒有說話。
摸出來了金錢爻的布囊,又一手托著龜甲,手還是在發顫。
恨意,是不會削減的。
每天待在這紅河邊緣,每天的風吹日曬,都讓他想到妻女在鎮上做工,她們辛苦度日,依舊支持他行善。
他也早就明白,黃之遠背后那人想做什么,為什么放他。
天元之劫,什么是天元之劫!?
天心十道被毀,師尊郭天玉身亡,天元道場凋零,整個天元的傳承,就在他一人肩頭。
殺人,只能斷一時,斷不了全部。
放了他,將黃之遠擺在他面前。
只要他報仇,那他這大先生就廢了。
濫殺無辜,破壞了命數的約束,更是毀了心境。
他蔣盤,還如何邁出下一步,如何讓陰陽術進益?
對方不只是殺人,而且還要誅心啊!
蔣盤想要忍,甚至他想,只要女兒的尸體能夠上來,只要能夠將她們好好安葬,來日羽化,這生前的一切,不過是小小的磨礪。
可如今,女兒的尸體上不了岸。
甚至又多死了一個人。
茍懸絕非弱者,在茍家的撈尸人里邊兒,排行前列。
他甚至都沒有一撈……
那還有什么撈尸人,能夠打撈起來女兒?
下方還有惡毒的風水局,讓女兒死不瞑目,一直飽受煎熬……
蔣盤的心,又開始滴血了……
……
天亮了。
鎮民早就散去。
而在蔣盤的眼中,這天是灰蒙蒙的,好像再也不會亮。
他轉過身,怔怔看了蔣石許久,忽然道:“石兒,回家吧,為父要出去一趟。”
“爹……您去哪兒?“蔣石眼中更擔憂。
“去看看事。”蔣盤低聲回答。
蔣石面露了喜色。連連點頭:“好!爹,給您備馬車嗎?”
“馬車……”
“也好,馬車會快一些。去吧。”蔣盤擺了擺手。
蔣石匆匆朝著鎮上走去。
碼頭上,只剩下蔣盤一個人了。
再一次拿起來金錢爻的布囊,天元相術的龜甲,蔣盤怔怔的看了許久。
腰間的楊公盤是沉甸甸的,正如他此刻的心。
“師尊,我不配做天元道場的副場主了。”
“我的心,已經不安靜。”
“您放心,我知道如何讓自己心安,我會替天元相術,找到一個很好的傳人。”
“我已經知道,我錯了。”
“錯,就要改。”
“若我不改這錯,我枉為人父,我枉為人夫,更……枉為人!”
“您放心,天元的法器不會染上無辜者的血。”
“蔣盤所作所為,和天元無關。
語罷,蔣盤脫下來外套,將金錢爻,龜甲,以及楊公盤全部包裹起來。
當蔣石出來后,他讓蔣石暫且將這包裹小心收好,便上了馬車,匆匆朝著望縣的方向趕去。
時間,又一天天的過去。
蔣石每天都等在鎮口,可蔣盤一直沒有回來。
整整七天,馬車終于再一次出現了。
蔣盤回來了,他顯得風塵仆仆,好像去過很多地方,身上又布滿了泥污,很是狼狽。
蔣石覺得,爹的模樣好像變了。
說不上來,曾經的爹,眼眸子深處都是一種溫和淳厚,質樸善良。
此刻的爹,眼底深處有一抹冰冷。
多看一眼,讓他覺得心顫。
“爹……您沒事吧?”蔣石不安的問。
“我無礙。”蔣盤搖搖頭,他道:“去告訴鎮民,從今天開始,盡量都不要出鎮,這幾天的紅河,不安生。”
“好!”蔣石略顯得驚怕,匆匆朝著鎮內跑去。
蔣盤跳下了馬車,走到了碼頭上。
垂首,入目所視的是自己削瘦凹陷的臉頰。
胡須更長了。
以前有蕓兒隨時注意,為他修剪。
如今,這胡須就像是雜草一般凌亂。
“黃之遠……”蔣盤低喃。
他的手,落在了腰間。
沒有了楊公盤,金錢爻,龜甲的腰間,并沒有顯得太空蕩,唐裝下鼓鼓囊囊,不知道塞著什么。
蔣盤不停的重復著黃之遠三個字,他閉上了眼。
滴答。
滴答。
滴答。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紅河的水面上滿是水花漣漪,分外的冷清。
“下雨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宜出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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