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即將落在臉上那一瞬,又戛然而止。
耳邊,陰陽的聲音忽而縈繞。
“大哥,我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緣由……無兒的事情,是我沒來得及阻攔你……我答應你,終有一天,無兒肯定會回到蔣家。”
“我不能跟你去,雉兒,遁空,還有柳道長也不能同往,你找不到廖兄的。”
蔣盤瞳孔陡然睜大,喃喃道:“找不到廖……呈那廝……”
“陰陽……”
“陰陽……”
蔣盤的心,忽然顫抖的更厲害了。
他忽然想到了黃之遠。
想到了陰陽對他的告誡!
又想到了惡人和好人之說……
曾經,他的確太武斷了,確定一切事情,都是如他分析的一般。
可事實上,黃之遠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他的判斷。
陰陽先知先覺,轉念一想,其實提醒過他很多……
如此先知先覺的陰陽,讓父親不惜早死,都要維護的弟子……真的會識人不明嗎?
……
……
……
風沙,好大的風沙!
卜隴蜷縮在一塊三四米高的巖石下。
駱駝圍成了一圈,將他保護在最中間。
這里算是綠洲,可漫天的黃沙,還是不停的從頭頂一片片飛過,就像是想要將綠洲覆蓋一般……
已經十天了……
那個蔣盤告訴說,如果十天不回來,那他就可以走了……
差不多了,蔣盤帶的吃食,也就十天左右,即便是吃的少一些,最多能撐住十五天。
可卜隴卻不甘心啊,兒子的尸身還掛在金井中。
他險些被自己親兒子掐死!
那一幕極其恐怖。
可愈恐怖,他就愈發知道,兒子的痛苦和煎熬。
他沒能將孩子養大,已然是失職,若他不能將其尸骸平安的帶出這片被詛咒的沙漠,那他同樣也會被胡大唾棄。
人這一輩子,活著又還有什么意思?
垂頭,閉眼,卜隴雙手合十,口中不住的念叨著。
安拉,真主,胡大一類的字眼不停的在他口中重復著。
卜隴是真的心惶,其實這三個詞,都是同一個意思,庇護他的真主,安拉胡。
他希望蔣盤能活著出來。
蔣盤是他的希望。
風沙還在持續,又過了兩天。
轟隆的驚雷炸響。
雷聲好大,沙漠十年都不會有這么大的雷。
接著又下了雨,瓢潑大雨,就像是從天上往下倒豆子一樣,讓那水潭的水滿溢出來,那條河變得洶涌肆虐。
沖刷得旁側那座山的石頭,锃亮的黑。
卜隴快被嚇傻了。
胡大發怒了,這片被詛咒的沙漠,不能再留了!
可饒是如此,卜隴還是又等了三天……
他告訴自己,是雨沒有停,現在走不了。
事實上,究竟是雨還沒有停,亦或是他還是殘存著一點點希望。
誰又能知道呢?
……
蔣盤靜靜的躺在地上。
他沒力氣坐起身了。
手,艱難的虛抓著,正上方,就是那拳頭大小的洞。
月華的白光,過渡成黑暗,又成了泛黃的陽光。
太陽好像直射著這個角度。
照射在他的臉上……
很難受,很刺眼……
可他很累,好累……饑餓,干渴,這種情緒充斥著他的腦海,他已經無力去思考其他。
最后的力氣,被他用來寫了遺書。
不,還算了幾卦。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有的事情,陰陽不讓他插手,甚至不讓他再起卦,而陰陽自己也不起卦。
卦,是定數。
可同樣,卦也是變數。
就好比,如果瞧見城門口有老人摔倒,
那目睹之人的反應是什么呢?
是救人,還是漠不關心?高高掛起?
若因為卦而知道,去攙扶會被訛詐,從而不去。
那老人又因此無人救度而喪命。
人又要承擔旁人的謾罵,指責……
無論任何反應,都會映入卦中。
這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也只有他這般,即將身死之人,才不會出現任何變故了……
或許吧,或許他的算,已然是廖呈的算中。
廖呈才會帶走了無兒。
忽然間,蔣盤的眼珠變得活泛,整個人好似充滿了精氣。
他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就好像一個健碩的年輕人!
“希望……陰陽在追尋希望……”
“而我蔣家,終究也需要一絲絲的希望……”
他摸出幾枚銅錢,龜甲,開始排盤卜卦。
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只有利用這回光返照的時間,才能有力氣完成最后一卦。
蔣家的血脈,要有足夠的資質,走上陰陽界。
天元亦然要有一個傳人,不能愧對了父親的安排,師尊的教導……
這是支撐著他還能行動的最后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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