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卦“……”
“你這孩子,還是這般,已然是有一方名氣的陰術先生了,不必再次次行跪禮。”何雉放下了紫檀木盒子。
羅忠良稍顯清瘦的臉上,卻露出忠厚的笑容。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是父,師娘亦是娘,兒跪爹娘,亙古不變,這是禮。”
門外的張九卦身體更顯得僵硬。
他邁步入了門內,到了羅忠良身旁跪下。
“都起來吧。”李陰陽開了口。
羅忠良和張九卦同時起身。
張九卦極其注意細節,師尊并沒有因為羅忠良的跪,神色有多少變化。
稍稍松了口氣,果然,對師尊和師母來說,并非是羅忠良這樣,極致謙恭就能足夠。
只是羅忠良的那番話,讓他若有所思。
“遁空呢。”李陰陽掃過兩名弟子。
“袁仙師宅邸,此番大壽,已經來了不少賓客,遁空師弟去幫忙了,甚是得了一些夸贊。”羅忠良畢恭畢敬地回答。
李陰陽稍稍皺眉,深深注視羅忠良一眼,又搖了搖頭。
至于張九卦,心中卻暗自竊喜起來。
愚便是愚,憨就是憨,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自己都知道,在遁空師弟這件事情上,他們做錯了,現在還維護,不就是在師尊面前找不痛快嗎?
自然,心中竊喜歸竊喜,張九卦騰的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你為何又跪?”李陰陽面色不變。
“弟子不應該過分寵溺遁空師弟,以至于師弟犯下大錯,弟子甘受哭喪棒責罰。”張九卦話音清朗。
砰的一聲,羅忠良又跪在了一旁。
“師弟年紀尚小,其也重情義,他雖有錯,但這錯,畢竟不全在于他,還請師尊明辨。”羅忠良沉聲又道。
許久,李陰陽沒有開口,他站起身來。
羅忠良快速抬起手,手中捧著兩樣物事,定羅盤,以及天干硯,地支筆。
張九卦手略僵硬,還是托起了長木匣,將金算盤呈上。
李陰陽并沒有理會這兩名弟子,徑直往外走去。
“師……”羅忠良還要開口。
張九卦用力杵了一下羅忠良,低聲道:“看你把師尊氣得。”
羅忠良還是板著一張臉,不吭聲了。
何雉并沒有起身。
她輕嘆一聲,道:“九卦,你去泡茶吧,忠良,你同我說說,遁空這些年的事情,不用擔心你們師尊,他只是想散散心。”
……
開陽城南多水,同陽江相連,支流許多。
羅忠良很會選地方,給張九卦擇了這樣一個好鋪子,風水也點得不錯。
李陰陽很快便走到了一條支流的河畔。
風吹拂著柳條,四散飛舞。
他閉上了眼。
兩名弟子,張九卦心思太多,羅忠良心思太少。
前者無忠厚,后者無心機。
地相堪輿的傳人,還不知道在何處。
想到師尊蔣一泓,花費二十年尋弟子,他覺得,他再覓一徒的事情,可以在壽宴結束后,就提上日程了。
“出來吧,不用一直藏著了。”淡淡的話音,從李陰陽口中傳出。
十幾米外,一棵粗大的柳樹后,一個兩條腿瘦得像麻桿似的人,走了出來。
干瘦的身材,和張九卦有六七成相似的面相,腰間是普通的羅盤,唐裝同樣材質普通。
張九卦是精明的高人,此人,就要顯得俗氣很多。
只不過,俗人眼中也有堅韌。
張爾匆匆往前幾步,騰地一下,跪在了李陰陽面前。
“張爾,見過李先生。”
“張爾……”李陰陽若有所思,想起來了此子,是張九卦的弟弟。
他也曾點評過此子幾句。
只是沒想到,此子居然也初窺門徑了。
“你倒是堅忍不拔。”
“只可惜,命數并未眷顧你。”李陰陽再一次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么,在唐鎮時,他心境一直都很不錯,到了這開陽,卻頻頻搖頭。
明明,讓他煩心的事情,只有兒子教養不夠這一件。
這一下,卻變得極多一般。
“命數……”張爾抬起頭,眼神絲毫沒有頹敗,反倒是更堅韌了。
“李先生,古人說,人定勝天,雖然我張爾是一介普通人,但已然有頑強的精神,我能受得起磨礪。”
“若我是朽木,朽木亦可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