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博兵敗案是一個節點,它昭示著永宜中興徹底結束。從咸德四年開始,因為中博兵敗案,大周內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海良宜就此走上了和世家明面斗爭的道路,與薛修卓等人對花思謙進行了長達六年的追查,離北被迫送出了蕭馳野,埋下了日后背道而馳的隱患,而太后蕩清了光誠帝時期的朝堂。所有人都深陷內斗,中博兵敗案就是阿木爾那顆探路的石子。他也許一開始也沒有料想到大周的土崩瓦解會來得這么快,這顆石子砸得恰到好處,它是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
“我們認為是沈衛殺掉了白茶,”海日古在肅殺的氣氛里再次開口,“他可能受到了響馬殘余的蠱惑,把白茶當作了來自邊沙的細作。”
沈澤川垂眸盯著自己的右手,他在想著什么。
“如果是這樣,”蕭馳野說,“沈衛就沒有通敵,那他在咸德年間的所有舉動都說不通了。”
沈衛的罪責洗不干凈,因為他先是畏戰而逃,隨后聯合嫡子沈舟濟,設宴掐死了主戰的澹臺龍。他不僅自己在退,他還要求中博武將也跟著退。六州是被拱手讓出去的,這是蕭馳野最不齒沈衛的地方。
蕭馳野后來接任禁軍,為什么會想方設法把中博殘余的守備軍納入麾下?正是因為太恥辱了。這些軍士蒙受著畏戰的污名,在茶石天坑死了四萬人,卻沒有回擊的機會。蕭馳野接納澹臺虎那日說過“國恥猶未雪,家仇尚未報”,就是想著有朝一日,他要把以澹臺虎為首的中博軍士放回中博。
誰的債,誰來討。
“反過來想,”沈澤川腦海里反復出現著沈衛的臉,他喃喃道,“反過來就能說通了。”
海日古不解其意。
隔壁行商的聲音已經停歇了,庭院內月色冰涼,蕭馳野抬手把氅衣罩到了沈澤川的肩頭。
“既然世家不知道白蝎子的存在,那他們只能憑靠自己的力量去接觸阿木爾。”沈澤川攏著氅衣,“而能夠接觸到阿木爾的地方只有三個,離北、邊郡還有端州。我在闃都時曾經審問過紀雷,他說過,沈衛之所以會被派到中博來,是因為世家想要他在這里阻斷離北和啟東的聯系,他也許不僅僅是來做條看門狗,他還在替世家接觸邊沙各部。”
海日古毛骨悚然地說:“那他娶了白茶,豈不就是為了試探!”
沈澤川迅速整理著線,條理清晰地說:“朱氏在端州放任響馬進出,連燈州的女子都深受其害,那敦州會少嗎?敦、端兩州挨得這般近,澹臺龍不會對響馬倒賣女子的事情一無所知。我聽海日古說朱氏在擬造戶籍的時候就在猜測,朱氏一個邊陲小州府,如何能改得動遠在闃都的黃冊?朱氏背后還有人,這些人澹臺龍動不了。沈衛來到中博就是和朱氏朋比為奸,他到端州去就是為了查白茶這層藏起來的網。”
這也是沈澤川適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白茶能夠蒙蔽住沈衛,那么根本滲不到敦州內部的響馬又怎么能輕而易舉地查到她身上?她嫁給沈衛是為了端掉響馬,而沈衛出兵圍剿響馬則是為了試探白茶。
紀雷在臨死前提過一件事情。
沈衛受太后的命令,和紀雷聯手捏造了東宮謀反案,他們在昭罪寺里殺掉了太子。隨后沒過多久,沈衛就察覺到自己的府宅周圍都是眼線,房頂總是會有人在走動,他為此夜不能寐,認為太后想要卸磨殺驢,于是用重金賄賂了潘如貴,這才被放到了中博。
“沈衛怕死,他已經懷疑自己被世家當作了棄子,為此他到中博除了替世家接觸邊沙各部,還在替自己謀出路。他在世家與邊沙之間搖擺不定,直到阿木爾出現。”
沈澤川眼眸漆黑。
“沈衛才是蝎子。”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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