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里呀,我愛你呀,一天不跑想死你呀!”
“五公里呀,我愛你呀,一天一個好身體呀!”
來鋼城大半年,棒梗跟著李學武從最初的一公里、兩公里……最后堅持到了五公里。
當然了,口號喊的山響,實際是兩人都做不到每天五公里。
李學武的體力變態,每天五公里自然不在話下,但他每月要休假兩次,每次三兩天,這個時間棒梗是不會跑的。
棒梗也堅持不了每天五公里,十四歲的少年能跑,但他的底子太薄了,身體太厚了。
就這他都沒怎么瘦下來,臉上的肥肉依舊顫顫巍巍。
晚上給孩子洗衣服時秦淮茹發現,兒子的衣服料子都很好,卻不是棒梗從家帶來的。
不用問,李學武是不可能給兒子做衣服的,一定是他給棒梗找的那位老師的心意。
給棒梗收拾房間時,柜子里堆疊的從家里帶來的衣服已經很久沒穿過了。
問了棒梗,原來是這些衣服都小了,他長個子了。
只大半年,棒梗的個子躥了一截,鞋子都大了一個鞋號。
衣服、鞋子都不缺,連內衣都有好幾套,知道平日里這個家的業務都是兒子來做,秦淮茹心里既欣慰又委屈。
欣慰的是兒子長大了,委屈的是她從未享受過他的成長。
在家的時候棒梗不說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可也差不多。
他奶奶恨不得追著喂飯,可不會累著寶貝大孫子。
在這里棒梗倒學會了做家務,她得怎么想?
孩子還是在別人的手里成長更快,父母得舍得放手。
她會怪李學武拿棒梗當勤務兵嗎?
當然不會,因為她知道李學武的懶是真的懶,早晨都不想起來的那種。棒梗的懶是家里慣出來的懶,可以糾正。
再說了,從衣食住行哪個方面李學武都沒虧了兒子,還教導兒子喜歡上了讀書。
要說秦淮茹最感動也最欣慰的便是昨晚飯后棒梗自覺地去書房看書,沒有跟她閑聊。
秦淮茹敢對天發誓,她從未想過兒子還能有今天這種改變,看著棒梗挑燈夜讀的模樣她恨不得給李學武跪下磕頭。
早晨起來她在廚房忙活,是看著爺倆換好了衣服往外面跑,她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問了一句才知道是去跑步。
能有如此健康的生活習慣、良好的生活環境、充沛的學習空間以及學徒機遇,她從這一刻真將李學武奉為神人。
昨天來時看著兒子長高了,結實了,臉上肥嘟嘟的還以為他依舊是從前的小胖子。
只是窗外傳來了古怪而又熱血澎湃的口號,她走到門口望去,爺倆都光著膀子往回跑,身上的肌肉掛著汗水在初升的陽光下顯得力量十足。
李學武的身體條件如何她當然知道,摸起來軟軟的,可一用力便有塊塊肌肉浮現。
現在看兒子也是如此,肥嘟嘟的胖臉對比健碩的身體顯得是那么的可愛。
“洗洗澡吧,早飯馬上就好。”
秦淮茹笑著招呼了一聲,趕緊回廚房忙活去了。
老話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頓早飯她真是將菜園子里最后一點余暉都薅盡了。
如果不極力搜尋,這頓早飯都湊不全。
有人關心昨晚樓上如何,有沒有深夜故事。
答案是……當然沒有,秦淮茹舟車勞頓,見樓下書房爺倆看書認真便沒有打擾,早早地回樓上房間休息了。
一覺睡到大天亮,她沒有遺憾,也沒有失落,她和李學武都很清楚過去的就過去了。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需要安全感和工作保障的寡婦,李學武也不是剛參加工作需要調集一切力量搭建基礎的青年。
在各自的事業有所成就,對彼此的家庭衷心祝福。
秦淮茹承認以前的自己心眼多、算計多,可在食不果腹的條件下為了一斤棒子面、一斤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都說倉稟實而知禮節。現在不愁吃穿,未來有望的秦淮茹自然學會了禮義廉恥,學問修養,她不可能再貶低自己。
李學武更不是一個被欲望支配靈魂的男人,他的優秀和善良是秦淮茹這一生最幸運、也最感激的選擇。
與其說他需要自己,倒不如說他可憐自己。
秦淮茹從未認為自己在招待所的位置上幫了他什么忙。
坦誠地講,李學武幾次提醒她不要刻意收集客人的信息,更不要將聽來的秘密到處亂講,也不用全都匯報給他。
把自己安排在招待所,更像是一步永遠都不會啟用的暗棋。
是因為他,讓自己從無盡的深淵爬出來,重新活的像個人樣,也有了自尊和體面。
甚至每一次接觸,都是她的主動,無以為報的恐懼心態下她能給李學武的只有自己。
秦淮茹不是標榜自己的高尚,也不是為李學武正名,她只是站在個人的角度感謝他。
如果他真的想要從自己這里得到什么,也不至于拐這么多道彎,還要幫她照顧棒梗。
所以她得尊重他,不能厚顏無恥地極盡索取,結婚是她告別過去的宣,也是結束她與李學武關系的最終分界線。
此后的重逢和相遇,她都會懷著感恩的心尊重他、信任他,把他當做自己的那座山。
李學武不知秦淮茹此次來鋼城的心理變化,他也從未在意過這段關系冷卻后的變化。
人生就像一輛公交車,很多人上車的不同,下車的終點也不同。
真正能記住的只不過是一起走過了一段旅程,
棒梗跟他一起跑步時說了一句,他不想這個時候回京。
李學武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告訴棒梗自己十四歲的時候已經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很多事都可以自己決定。
早飯結束后,娘倆送李學武出門上班。
是看著伏爾加m24離開后,棒梗才鼓起勇氣看著母親說道:“媽,我想跟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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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表演隊不能沒有設備啊,總不能靠嗓子吼吧?”
王亞娟將申請再次推了過去,看著他講道:“你就給批了吧,我們著急用這筆錢。”
“太多了,就算我給你批了,年終審核也過不去。”
李學武手里的鋼筆敲了敲她推過來的神情道:“你現在拿到錢辦了事,年底我就得做情況說明,明年就得堵這筆窟窿,你說值不值得?”
“要我說啊,這就是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王亞娟忿忿地講道:“機關辦公程序管理條例是你參與訂制的,集團財務管理制度也是你參與訂制的,結果呢?”
她看著李學武講道:“你就是訂了秦律的商鞅!”
“呵呵,我愿意――”
李學武見她不高興了,端起茶杯笑呵呵地說道:“就算腳趾頭砸腫了我也甘之如飴。”
“哼――得意什么。”
王亞娟輕哼一聲,點了點被他推回來的業務申請書問道:“那我分批做申請?”
“你說呢?問我啊?”
李學武看著她淡淡地反問道:“還用我教你做事嗎?”
“可算是讓你當我領導了,我也算落到你手里了。”
王亞娟收回那份申請,歪了歪下巴依舊用倔強的語氣問道:“那你說做多少合適?”
“按財務管理制度中業務申請制作規范執行。”
李學武放下茶杯,點了點她講道:“學聰明一點。”
“得您賜教了――”
王亞娟抄起申請,轉身就往外面走去,連句謝謝和再見都沒有,可見她是不滿意了。
張恩遠從門口進來,見她肅著一張臉出去,趕緊躲在一邊。
“張主任好――”
還行,王亞娟還能主動跟他打招呼,不像是真惱了。
“副的,副主任。”
張恩遠笑著糾正道:“你這是跟領導談完了?”
“沒完,他不給我批。”
王亞娟跟他倒是直白,揚了揚手里的申請出門了。
張恩遠好笑地看著她離開,這才進了辦公室。
“王臺長又不滿意了?”
“甭搭理她,都讓她滿意,我這秘書長不用干了。”
李學武拿起茶杯晃了晃,隨后擺在了辦公桌角。
“京城那邊聯系的怎么樣了,計劃有什么進展嗎?”
張恩遠知道他要茶,便拎了門口茶柜上的暖瓶走了過來,一邊往茶杯里續著熱水,一邊匯報道:“有消息了。”
“是李主任的秘書劉斌給我回的電話,說李主任現在正忙,確實抽不出空來通話。”
“這個不要緊,我是問情況如何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看著他將茶杯擺在自己面前,點點頭說道:“東城信用社的包主任等人從鋼城離開,我算計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正如您所料,集團那邊熱鬧著呢――”
張恩遠擺好了茶杯,這才拎著暖瓶送回了茶柜。
“蘇副主任介紹了冀州鋼鐵和安陽鋼鐵。”
他拿了剛剛放在茶柜上的筆記本,走回來匯報道:“薛總介紹了京城電視機廠和魔都電機廠;谷副主任介紹……”
張恩遠記憶力還算可以,有被動或者主動介紹關系入場的集團領導他都記得很清楚。
前前后后說了一大堆,都是奔著國際飯店項目來的。
集資嘛,這個年代能夠參與集資的單位不僅僅是銀行。
其實這個年代的銀行完全沒有后世業務全面,計劃經濟體系內的銀行都是帶著任務在運營的。
受政策限制,幾乎每家銀行在投資領域或多或少的都有條件在牽扯著。
東城信用社為啥沒有?
很簡單,東城信用社上面只有一個婆婆,那就是京城信用社,投資靈活度很高。
要不是看見最近兩年東城信用社參與社會投資,尤其是參與投資鋼鐵集團的幾個項目賺的盆滿缽滿,京城銀行界的投資依舊是死水一潭。
東城信用社這樣的雜牌軍都能靠投資賺錢,他們這樣的主力怎么甘心落后。
有這么多銀行主動來紅星鋼鐵集團尋求投資項目不是說京城的資本運營市場變好了,而是鋼鐵集團的項目炒熱了。
有別的企業拿著項目去找這些銀行融資,說不得要被噴死,但紅星鋼鐵集團不一樣。
紅星鋼鐵集團已經實打實地創造了幾次工業奇跡,隱隱有消息傳下來,上面有意將其作為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融合對比的一個參照物,很多政策都不受限制。
當然了,只此一家,別無它處。
其實像紅星鋼鐵集團這樣在某個領域進行實驗探索的企業或者單位并不少,只是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紅星鋼鐵集團有自己的海外分銷渠道,比如汽車、食品、飛機、五金、藥品等等。
紅星鋼鐵還有自己的進出口渠道以及資金匯兌渠道。
不僅如此,技術引進和推廣、產品營銷、現代化生產等領域紅星鋼鐵集團也是佼佼者。
東城信用社已經用實際行動驗證了紅星鋼鐵集團項目的優秀性,他們是跟風閉眼投。
你讓他們閉眼睛去投其他企業的新項目,他們哪里敢。
所以看似金融市場活躍了,大家拿著項目去銀行談融資,結果只能看著銀行拿著他們需要的錢去紅星鋼鐵獻殷勤。
需要錢的融不到,不需要錢的往外面推,真是氣死人!
銀行都能如此熱衷紅星鋼鐵集團的項目,那聯合單位和其他工業企業沒道理不參與。
既然紅星鋼鐵前面的項目都火爆了,那這次的項目沒道理不爆火,所以他們要搶投。
“景副主任沒參與?”
李學武看著桌上的文件,手里的鋼筆時不時地寫著。
張恩遠偷瞄了辦公桌上的文件,嘴里卻沒停頓。
“不僅僅是景副主任,程副主任也沒有參與。”
他輕聲匯報道:“就連臥病在床的熊主t都介紹了一個單位來考察項目。”
“呵呵――”李學武輕笑著問道:“熊主t又病了?”
“聽說是這樣,最新一次的管委會會議結束后他就累病了,正在聯合醫院休養呢。”
“太拼了,真是個鐵人。”李學武笑了笑,安排道:“替我給他的秘書打個電話慰問一下,再安排人以我的名義送點水果和禮物過去。”
“讓于慈ツ兀俊
張恩遠輕聲講道:“于椿乖誥┬菁伲換乩茨亍!
“也行,就他吧。”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他問道:“你跟于椿沽的兀俊
見張恩遠忍不住的笑,他也是笑著講道:“打電話問問他還來上班嘛,要是胳膊腿兒斷了,我這邊趕緊安排人。”
“呵呵呵――”張恩遠笑著講道:“他跟我說挨了他爹一燒火棍,正在家相親呢。”
“行啊,相親好。”
李學武抬起手里的鋼筆虛點了點,講道:“他老在機關這么混下去不成,日子長了連咱們的臉面都要丟盡了。”
“我瞅著張美麗還行呢。”張恩遠笑著抬了抬眉毛道:“管咋說一枝花呢。”
“小心你愛人吃醋!”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他道:“美麗再美麗也不可能一直美麗,家要是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您說的對,于吹哪炅湔嬗Ω煤煤謎腋齪鮮實畝韻蟆!
張恩遠認真了幾分,輕聲匯報道:“我覺得機關里的風氣不是很好,如果這些……”
“你去跟梅一同志匯報一下這個情況,請他同竇主任一起針對此事拿出個方案來。”
李學武想了想,講道:“我也發現機關里的某些風頭不對,是該好好整頓一下。”
“就請組織管理處和工會共同努力,標本兼治。”
他看向張恩遠講道:“你也請張兢關注一下這件事的處理過程,總結個報告給我。”
“您的意思是……”
張恩遠抬了抬眉毛,輕聲問道:“其他企業也會有?”
“這是偶然,也是必然。”李學武緩緩點頭,看著桌上擺著的厚厚的大部頭講道:“越是特殊時期,職工的思想波動就越大,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不足為奇。”
“但這不是放縱和忽視的理由。”他手指點了點桌面強調道:“職工受個人認知所限,對危險思想的防范和警惕心不夠。我們做管理的不能不把問題想到前面去,真要是出了問題,那就是失職啊。”
“我理解您的意思了。”
張恩遠點點頭,說道:“我現在就去找曾廠長,將手里的資料和情況匯報給他。”
“嗯,告訴于矗韻笳也壞驕筒灰乩戳恕!
李學武也是下定了決心,他身邊不能出現問題。
于賜糶」獠煌怯誒鑾臚辛粼謁肀叩模怯誒齙p乃詬殖塹拇常彩歉艿芤桓齷帷
聶小光是李懷德擺在他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李學武怎么處理聶小光都不為過。
當然了,他和李懷德下棋,聶小光這顆棋子是沒有錯的,只能怪他年輕氣盛太糊涂。
明明同李懷德有著血海深仇,還要撿老李的破鞋穿。
他天真地以為能通過韓露來接觸到李懷德,完成心中的執念,可這得是多傻的想法。
韓露同他結婚就是消除名聲敗壞的影響,也是李懷德的一個算計:將計就計。
韓露躺在老李床上的時候,老李就知道聶小光撅著腚挖他的墻角想要干什么了。
索性,老李幫了他一把,順勢將墻推倒了,這道墻完完全全地砸在了聶小光的身上。
現在好了,聶小光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被套上了緊箍咒,他的一切都在老李的監控之中,只要韓露還想進步。
韓露是什么樣的人,李學武早就看透了,這姑娘狠啊。
狠是狠,就是沒腦子。
她有爬上老李床的決心和魄力,卻沒有下來的勇氣。
你再看看周苗苗,這才是有心機又狠心的角色。
兩家樓上樓下地住著,誰是聰明人一比較就知道了。
于床皇悄糶」猓廡∽優嘌嘌拐婺苡靡揮謾
――
“哎!李總,可算見到你了――”
包培剛帶著人堵住了李懷德的車門子,那態度好像是賬主子大年里堵門要賬的架勢。
實際上呢?
其實他是來送錢的。
你說氣不氣人,就包培剛這樣主動來送錢的,老李都要千方百計地躲出去。
“那個啥,包主任啊,我這邊還有個調研活動要去。”
李懷德表情尷尬且無奈地講道:“要不咱們明天再約,或者等你有時間的。”
“我今天就有時間。”
包培剛瞪著眼珠子說道:“也別等明天了,擇日不如撞日,你去哪我就跟著去哪。”
他耍無賴地講道:“今天我哪都不去,就跟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