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是干啥呢。”
李懷德一條腿都上車了,這會兒只能無奈地收了回來。
他看著包培剛等人講道:“咱們都是老朋友了,我就是去個現場,哪能勞煩你陪我。”
“別客氣,李主任,您當我是老朋友我就不怕辛苦。”
包培剛歪了歪腦袋強調道:“您不是要去調研嘛,走,我就給您當一天秘書了。”
他作勢就要上副駕駛。
“我們也是開車來的,借您的光,跟您長長見識。”
跟著包培剛一起來的劉存欣和張萬成嘴角微翹地講道。
這不是拱火嘛――
李懷德看著他們要來真的,只得苦笑拉了已經坐在副駕駛的包培剛,對滿眼尷尬的劉斌講道:“跟紡織廠說我晚點再過去。”
“好的李主任,我這就去打電話。”
劉斌好笑地看著領導的表演,要不是他早知道劇本,真就被領導的演技給欺騙了。
哪有什么調研活動啊,全集團都知道李主任不愛下去。
其實也不只是李主任,集團領導、大部室小處室的領導都不愛下車間,這是默認的。
可也有例外,保衛體系包括走出來的干部都喜歡下車間、下基層,甚至是下去蹲點,這都是秘書長帶出來的。
李主任是收到了大門口的通知,這才行色匆匆掐著點地下樓作勢要跑路的樣子,這就是做給包主任他們看的。
紡織廠,三產工業里的邊角料,是同京城紡織二廠合作的企業,有什么好看的。
劉斌尷尬的是剛剛包主任拉著他下車,自己坐在副駕駛的動作,他差點笑出聲來。
“你看你,這是干啥。”
李懷德故作無奈地拉著包培剛,又招呼了劉存欣和張萬成一起回了辦公樓。
是這樣的,全機關上下眼睜睜看著李主任要逃跑,卻又被人給堵了回來,啥情況啊!
“咋地了這是?”
辦公室小劉趴在窗口往下看,見領導們進樓來,轉頭問了看熱鬧的顧城,“來要賬的?”
“呵呵,來送錢的。”
顧城剛剛也瞅了一眼,這會兒叼著煙卷往回走了。
小劉眼睛賊,只剛剛的一瞬間便看見了顧城嘴上叼著的是什么牌子的煙卷。
“艸!一個月五十多塊錢抽華子,什么湃蘇饈牽彼蛋顛艘豢冢止鏡潰骸耙桓齪美險扇四闥愀虐。
確實,顧城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屈服于錢幼瓊。
你當他娶了錢幼瓊是受委屈了?
誰敢說這話,彭曉力能氣的罵街,眼氣的氣。
彭曉力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留他一個人吃苦。
錢幼瓊真不白得這個姓,她爹是財務干部,她怎么可能“幼窮”呢,從小都不知道啥叫缺錢缺吃的。
活該顧城吃軟飯啊,就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在他丈人那第一關都沒過。
可誰讓錢幼瓊喜歡呢,跟她爹說了,她爹不懂他的好。
閨女都變心了,當爹的還能怎么著,只能捏鼻子認了。
畢竟是自己的姑爺,老錢就算再看不上眼也得照顧著。
你看蘇維德在上面牛嗶哄哄的,在集團目中無人的,他敢不用顧城嗎?
所以別問錢幼瓊的父親是誰,看顧城的幸福生活就知道了。
說顧城在外面如此牛嗶,回到家還不得給錢幼瓊當奴才啊?
恰恰相反,結婚以后都是錢幼瓊伺候他,衣服洗的干干凈凈,吃飯就差喂到嘴里了。
你看顧城抽的煙,這都是錢幼瓊為了父親的身體著想從娘家劃拉回來的。
嗯,她不怕顧城吸煙有害健康,她是她爹的小棉襖嘛。
老話怎么說來著?
好漢無好妻,賴漢娶個嬌滴滴,這話彭曉力經常念叨。
“彭科長上午好。”
小劉剛嘀咕完,便見顧城的好基友彭曉力過來了。
彭曉力是食品總公司生產管理科的副科長。
別看彭曉力這個副科長不值錢,但他還有另外兩層身份。
第一層,他是秘書長李學武曾經的秘書。
第二次,他是紅星聯合廣播電臺臺長于海棠的愛人。
小劉羨慕顧城的好命,他更嫉妒彭曉力的運籌帷幄。
三人幾乎是同時進的紅星廠,五、六年過去了,他還是科員,可這兩位都已經起飛。
你看,他見了彭曉力都得主動打招呼,還得點頭微笑。
彭曉力倒是知道這小子是啥樣的人,沒打算搭理他。
“顧城在樓上嗎?”
“剛進去,我們剛聊天了。”小劉笑著解釋了一句。
他這叫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是借顧城的金。
他也沒多大出息了。
明明只說了一句話,他就把顧城當做他的關系了。
彭曉力信了他才怪,顧城那個湃訟衷誑癜戀暮堋
可越是狂傲,顧城在蘇維德身邊的位置就越穩,真是小和尚爬房梁――奇了妙了。
***
“呦!稀客啊――”
顧城正在辦公室里看文件,手里的煙頭將要燃盡,他琢磨著給蘇副主任寫篇稿子。
前幾天蘇副主任去密云山里調研,讓他就現場講話寫一篇文章,目的是總結和宣傳。
他見彭曉力進來,笑著打了聲招呼。
彭曉力撒么了一圈,問道:“怎么就你自己在,其他人呢?”
“你還不知道?”
顧城抬手指了指會議室的方向,道:“李主任叫開會。”
“他們開啥會?”
彭曉力習慣性地從顧城的辦公桌上拿起煙盒和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支。
當初這小子還沒落到錢幼瓊手里的時候,凈特么占自己便宜,拿自己煙抽了。
現在他只是收回本錢和利息,抽華子一點都不過分。
“股份分割大會,相當的精彩,可惜我看不到。”
顧城微微搖頭,頗覺得惋惜,指了指彭曉力的衣兜提醒道:“煙可以抽,火機還我。”
“嗯?什么火機?”
彭曉力還想裝傻呢,可顧城不吃他這一套,站起身伸進他衣兜里將火機拿了回去。
“這都是我玩剩下的。”
顧城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捏著手里的打火機示意給彭曉力看,“這可是進口的,跟我順你的那種火機不一樣。”
“你特么的,有奶就忘了娘――”
彭曉力氣笑了,想要扇他一巴掌,“你忘了沒飯轍的時候是誰一把屎一把尿接濟你了?”
“你給我滾犢子――”
顧城白了他一眼,道:“你才吃屎喝尿呢,有事說,有屁放。”
“大事――”彭曉力挑了挑眉毛,輕聲詢問道:“說說你剛剛提到的股份分割會。”
――
“別人我不管,東城信用社可以投300萬。”
會議室內,包培剛咄咄逼人地看著李懷德講道:“我們的條件只有一個,共享紅星鋼鐵集團在國際飯店的資源。”
你想屁吃呢?
李懷德瞅了他一眼,剛想開口婉拒,卻聽見另外兩位說話了。
“我們的條件一樣。”
劉存欣同張萬成對視了一眼,由他講道:“工行可以拿出150萬。”
“國行也可以拿出150萬。”張萬成講道:“條件一樣。”
得,這三位一出手就是600萬,可比工業企業痛快。
你別看集團班子成員介紹的那些工業企業喳喳的歡,可你問他能投多少的時候,不是十幾萬就是幾十萬,都不過百。
要說投資運作,還得看專業組,這些銀行是大頭。
“包主任,國際飯店而已,攏共才多少預算啊。”
李懷德笑呵呵地勸他道:“其實我都不看好這個項目,要不咱們下次再合作?”
“哦――你不看好這個項目。”包培剛拉長音,似乎已經理解了,點頭問道:“那你們紅星鋼鐵集團投了多少?”
“我們……”李懷德說到這里猶豫了一下,笑著解釋道:“我們也是沒辦法,全當是為了應付外商,錘煉建筑隊伍吧。”
“李主任不看好的項目,紅星鋼鐵集團投了500萬元。”
包賠剛也不知道打哪知道的消息,說的還特么真準!
沒個不準啊,這些消息都是李學武設計并安排人傳出去的,這只是網里的魚餌。
“不看好都能投500萬,那您看好的項目要投多少?”
包培剛頗為不滿地看著他,道:“李主任,您學壞了,以前您可不這樣的。”
“哪有什么500萬。”
李懷德故作矜持地擺了擺手,道:“我們今年不投大項目,也沒有500萬可投。”
“呵呵,您覺得我會信?”包培剛微微瞇著眼睛問道:“聯合儲蓄銀行從港城東方時代銀行抽調回來的大筆資金是干啥用的,您知道嗎?”
李懷德真想說他不知道的,可包培剛要急眼了。
“哎,這不是什么嘛。”
他的演技可是得到了李學武的認可,是真正的藝術家。
后世小鮮肉那種浮夸的演技在老李面前就是孫子。
只看老李臉上六分尷尬、三分無奈,還有一分感慨。
他攤了攤手講道:“這是與圣塔雅集團合作的條件。”
“他們提供國際貿易專項低息貸款,要求紅星鋼鐵集團對等拿出相應的投資款項。”
李懷德表情認真地講道:“現在可以說我們不缺錢,就缺技術合作伙伴。”
“那也不能拿我們幾個當狗來回溜啊!”
包培剛不滿地講道:“你說說,我去鋼城幾次了?”
“李學武還跟我虛情假意討論國際飯店運營標準呢。”
他拍了拍桌子講道:“要不是我們留了個心眼,等你們簽約動工了我們還蒙在鼓里呢!”
“這哪能呢,秘書長不是那樣的人啊。”
李懷德故作意外地講道:“是不是有什么話誤會了?”
“誤會不了,他真不干人事!”包培剛看著他問道:“您李主任是好人,定然不會做這種沒屁眼的事。”
我……我是個好人?
李懷德就差站起身去照照鏡子了,這事他怎么不知道?
不過包培剛也太惡毒了,這不是把他往高處架嘛。
“包主任,實在是沒投資額度了,總不能一點都不給技術合作方留吧?”
“沒說不讓你留啊。”
包培剛歪了歪腦袋說道:“你們集團計投600萬,國際貿易貸款600萬,這還剩啥了?”
他側目盯著老李問道:“李主任,你跟我說實話,這個項目的總預算是多少?”
“這也正是我要說的。”
李懷德認真地講道:“此次投資額極大,風險極高。”
他點了點桌子強調道:“連我們都沒有把握最后建成,還是請你們多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我們早就考慮好了。”
包培剛從包里掏出幾份文件敲了敲,道:“這是我們做的發展前景估算,有關于風險的問題,我們了解的很。”
其實跑了兩次鋼城他們也不算白跑,至少最后一次李學武詳細地給他們介紹了國際飯店的建設工程項目。
現在他們知己知彼,圍殺李懷德還是輕而易舉的。
李懷德看著這些報告,尷尬地問道:“真投這一次?”
“就投這一次!”
包培剛見他如此,心里更加篤定,紅星廠沒一個好東西,就特么會吃獨食!
“可項目資金怎么做啊?”
李懷德為難地站起身在會議室里轉圈。
這會兒劉斌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包培剛幾人,這才找到老李輕聲匯報了幾句。
好巧不巧的,劉斌的話有幾分是被包培剛聽了去。
是秘書長李學武在遼東得到了350萬的投資份額。
“行了,我知道了。”
李懷德的臉上愈加的為難,好像要跳樓的樣子。
“我有個建議。”
國行副主任張萬成抽了一口香煙講道:“既然圣塔雅集團的要求是貴方的投資要與國際貿易低息貸款相對應。”
他看向包培剛等人講道:“那就減少低息貸款嘛,這樣不就給我們留出投資份額了?”
“這怎么能行――”
李懷德站住了腳步,拍著手背講道:“這個項目要做1355萬的預算,也不止諸位要投資,遼東那邊……算了。”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覺得要引起誤會,便停了下來。
包培剛等人誤會不了,這會都急了。
“我覺得張副主任的意見很中肯,再低息的貸款也是貸款,真不如我們的投資香。”
劉存欣笑著勸道:“六百萬而已,就算有遼東的三百五十萬,這也才九百五十萬。”
他抬了抬下巴,道:“不是還有四百零五萬的缺口嘛。”
“你的意思是,我們貸款兩百萬?自投兩百萬?”
李懷德苦笑著說道:“這樣一來你們倒是成大股東了。”
“我們不參與實際經營啊――”包培剛攤了攤手講道:“我們只要商業資源和分紅。”
他循循善誘地勸說道:“你們集團也需要大量的資金來運轉,何必都壓在這個項目上呢。”
“減少投資,減少風險嘛――”劉存欣也這么說。
“只是這兩百萬也不全是我們的。”
李懷德好像很聽勸似的,猶豫著講道:“技術合作還需要股份來支持的。”
“那我們不管,我們的600萬不能少了。”
包培剛站起身,同李懷德點點頭說道:“那就這么著,回去以后我們就給賬戶撥款。”
他不容李懷德再說,同其他兩人使了個眼色便出門了。
辦公樓樓下,三人在上車前回頭望了三樓一眼,彼此對視,笑容爬在了臉上。
“怎么樣,我就說對這種人不能太客氣了。”包培剛笑呵呵地說道:“該耍無賴就得耍無賴。”
“該強硬還得強硬。”
劉存欣點頭說道:“這老東西太狡猾了,今天咱們不來,真叫他給躲過去了。”
“這個項目一定賺。”
包培剛信誓旦旦地講道:“他們需要技術合作,從一開始就排斥咱們這種投資。”
“我估計接下來他們還得找咱們談,限制咱們投資。”
“那就趕緊打錢――”
張萬成認真地講道:“錢打過去了,就別想退回來。”
“老張說的對,先下手為強!”劉存欣講道:“這個項目咱們不能錯過了。”
“那就這么辦,先打錢。”包培剛丟掉了手里的煙頭,毅然決然地講道:“不能給紅星廠留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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