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羨山笑瞇瞇地看著我,他逡巡的目光像蛇信,寸寸舔舐過我的制服紐扣,最后定格在我胸前的警號上,銀徽映得他瞳孔泛著冷光。
他低聲開口:“您之前不是想了解那場黑市拍賣的情況嗎?我可以告訴您。而且,這場拍賣會的背后,牽涉的不僅僅是古董交易。”他頓了頓,手指輕輕指向我的左胸,意味深長地說:“還有,你們官面上的事情。”
我心里一震,但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魚羨山不緊不慢,從暗紋西裝的內袋里抽出一張照片。我的呼吸驟然凝滯——上面是一件熟悉的青銅器。特寫鏡頭下,能清晰看到它表面的精巧花紋,刻畫著一大一小兩只鷺鳥,哀哀低鳴。
還帶著體溫。
“就是這個東西吧?”魚羨山問道。
春秋鳥紋青銅卣。
它化成灰,我也認得。
這正是追查半年的2號青銅卣,唐朝匠人將六博棋盤機關暗藏在花蕾紐中的絕版之作。淺黃燈光下,它靜靜躺在紅絲絨匣子里,青綠銅銹里滲著血色暗斑,點綴在兩只鷺鳥的羽翼表層,仿佛凝固的血珠正要順著紋路滾落。
魚羨山緩緩說道:“可惜了這樣一件寶貝。3月份那場國際拍賣會上,居然流拍了。”
我心說,幸虧流拍了,否則這樣一件國寶,恐怕就要遺失海外了。
“您知道為什么嗎?”魚羨山慢悠悠地說道,“因為我和我哥哥魚知海,當時都打算把它買下來。”
我蹙眉看著魚羨山。他的意思是——因為他們兩兄弟去搶這件青銅卣,最終沒有達成共識,所以青銅卣才流拍了?
太意外了。要知道,魚知海可是遠近聞名的“扶弟魔”,魚羨山更不必說,所有開銷都依賴他哥哥。如此一對兄友弟恭的魚家兄弟,背地里,難道也有爭執不和的一面嗎?
“所以,你特地邀請我,是去看你們兄弟鬩墻的戲碼?”我冷笑,指節叩在青銅卣照片上。連廊外忽有一陣穿堂風,懸在檐角的銅鈴叮當作響,驚起幾只灰鴿撲棱棱掠過琉璃瓦,倉皇逃避。
人人都說家丑不可外揚,魚羨山卻告訴我這么多家庭矛盾和細節,巴不得讓我知道他和他哥關系不好,非讓我摻和他的家務事!
我抱臂睨著他表演。驚飛的鴿群低低掠過我們身旁,在魚羨山的眉骨位置投下細碎陰影,那張總是含笑的臉龐霎時顯出幾分陰鷙。我盯著魚羨山,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真實意圖。
魚羨山卻聳了聳肩,語氣輕松:“我就想讓你知道,我很討厭我哥。”
“他表面上照顧我、關心我,實則像施舍一條狗一樣施舍我。他總是像救世主一樣高高在上——”魚羨山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陰冷,“我真想看他摔下來。”
我沒功夫計較他的偏執,只是在心里快速權衡利弊:魚羨山的話雖然不可全信,但這無疑是一個重要的線索。
沒想到,魚羨山忽然抬手,冰涼指尖撫上我側臉。語氣輕佻:“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