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澄道:“過幾日就是阿蕁出嫁的日子了,我沒想到會睡這么多天,所以得趕緊忙起來,不然就忙不過來了。”
沈徹將藥碗重新端起來遞給紀澄,“藥涼得差不多了。”
紀澄接過碗仰頭一口就將那苦得發黑的藥全喝了,放下藥碗時她見沈徹眼神不對,開口問道:“怎么了?”
沈徹半無奈地笑著將一小包蜜餞從懷里拿出來,“你怎么一點兒不怕苦的?叫我特地準備的桃干都沒了用處。阿蕁每次吃藥都跟殺了她似的,非要用蜜餞哄。”
紀澄從鏡子里看著沈徹,有些不知如何反應,沈徹這是遺憾自己沒撒嬌么?“我小時候喝藥都沒人哄的,若是鬧著不喝,就會被我娘罰站。”
沈徹扶著紀澄的肩膀低下頭在她耳邊道:“以后你要是鬧著不喝,我不會罰你站的。”
紀澄的耳朵被沈徹的氣息吹得酥酥、麻麻的,忍不住往旁邊一躲,低聲道:“癢。”
沈徹倒是沒有為難紀澄,重新直起身拿過梳子給她輕輕地梳起頭發來。“你病還沒好,需要將養,這府里沒了你難道就不轉了?你若是放心,我叫霓裳替你理幾天事,她在府里這么多年了,知道該怎么處理的。若是有不懂的再來問你就是。”
紀澄是個習慣把權利抓在手里的人,她的經歷讓她覺得任何人都不可靠,所以對沈徹的話不好反駁,就只能望著鏡中的沈徹不語。
“說出來,把你心里想的說出來。”
沈徹的聲音很柔和,看著紀澄的眼神似乎也充滿了愛撫,不過紀澄立馬就察覺到了里面的危險。虧得紀澄腦子反應快,她的身子往后側身仰了仰靠到沈徹身上,雙手環抱住他的腰道:“你不能怪我多想,你這樣說,難道不是要將霓裳收房的意思?”
沈徹“哼”了一聲,還沒開口就聽得紀澄又道:“我不高興,反正在我生下孩子之前你不許有別人,我心里會難過。”這話既是嬌嗔又是撒野,卻出奇地對沈徹的胃口。
沈徹點了點紀澄的鼻尖道:“你大可放心,有你在就不會有別人的。”
這回輪到紀澄“哼哼”兩聲了,沈徹此刻已經替紀澄挽好了發髻,松松垮垮的搖搖欲墜,但好歹是成型了,紀澄也不挑剔,沈徹真要是梳得極好,她才該挑剔了。
沈徹順手掀開紀澄的首飾匣子,似乎并沒發現合適的,“怎么只有這么點兒?其他的呢?”
紀澄的首飾實在太多,鏡臺上根本放不下,所以多余的都收了起來,由柳葉兒管著,每旬就換一匣子戴。
“哦,在那邊的柜子里。”紀澄指了指。
沈徹走過去,翻了片刻找出一枚山茶花的玉簪來,樣子和當初紀澄送給李芮那枚很像,不過是花形略有不同。
“你不喜歡這支簪子么?從沒見你戴過。”沈徹替紀澄將簪子插入發里。
紀澄抬手摸了摸那玉簪,“就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沒戴呢。你是找誰制的,便是宮里的匠作坊也制不出來這樣精致的玉簪,至少那薄如紙的玉片就制不出來。我怕這支再摔壞了這世上就沒有了。”
沈徹笑著低頭親了親紀澄的臉頰,“你放一萬個心吧,別人做不做得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是有的,摔壞了我再替你做一枚就是了。”
“是你做的?”紀澄驚訝萬分地看著沈徹道。實際上,紀澄心底早已猜到了幾分,當初李芮頭上那簪子摔碎的時候,她就有兩分懷疑了,而剛才沈徹的舉動又實在太明顯了。
所以紀澄專撿了沈徹愛聽的話說,還故作不知。
沈徹笑著又刮了刮紀澄的鼻子,“小狐貍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紀澄這下也不好裝傻了,只笑道:“的確是猜到了幾分,不過我不戴這簪子的確是舍不得,我當時哪里敢奢望你再替我做啊?現在的話,我可以天天戴,年年戴,你都不知道當初四弟妹看著這簪子眼睛都直了,直接問我要的。當著面兒,我實在拒絕不了。”
沈徹焉能看不出紀澄這是在解釋當初的事情,摟了紀澄到外頭的榻上坐下道:“用過飯去頂院躺會兒吧,你在臥云堂里難免不被打擾。”
紀澄道:“不行的,還有好多事兒要處理呢,雖說霓裳可以幫我,但這一次是阿蕁出嫁,我這個做嫂嫂的如果不出面料理,以后肯定要被碎嘴的。再說……”紀澄頓了頓,“阿蕁對我還有些心結,這會兒我要是稱病,難免她心里不會再起隔閡的。”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才這么傷神。”沈徹不客氣地道,不過他也算是知道了,所謂本性難移,紀澄本就是心思比比干還多一竅的玲瓏人,你要叫她不多思多想那簡直是不可能。
紀澄嘟起嘴道:“你不是做人媳婦的,自然不知道做人媳婦的艱難。”
沈徹不能不承認紀澄的話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她的身體再也不能勞神。
至于紀澄自己未必就沒有感覺,可是她有太多顧慮,也怕將來恩愛不在,沈徹想起這些事又反過頭來怪她。
“好吧,我說不過你,不過等阿蕁成親之后,我就帶你去郊外的溫泉莊子住一段時日,冬天下雪的時候,咱們泡著溫泉飲茶賞雪如何?”沈徹道。
紀澄點了點頭,先應付了沈徹再說,他倒是可以說走就走,她卻是雜務纏身呢。
正說著話,榆錢兒就送了飯菜進來,紀澄問了句,“怎么都不見柳葉兒,你跟她說讓她待會兒跟我去老祖宗那里。”既然起得了身,紀澄自然要去給老太太問安。
榆錢兒不得不將柳葉兒落水的事情告訴了紀澄,“不過已經沒什么大礙了,過兩日就差不多能痊愈了。”只不過因為柳葉兒有些咳嗽,沈徹不許她到紀澄跟前伺候,所以這幾日才一直沒露面的。
“我去看看她。”紀澄起身欲往外走。
沈徹拉住紀澄的手道:“吃過飯再去吧,也不急在一時,你躺了這么久難道不餓?”
餓的確是餓的,但是紀澄的飯量比起當年可真是差遠了,她是被沈徹押著才勉強吃完了一碗飯。“你都瘦成皮包骨了,我抱著你的時候都嫌磕得我骨頭疼。”沈徹如是道。
用過早飯紀澄只在柳葉兒門邊瞧了瞧她說了兩句話,因為沈徹一直跟著她,她也不好久留。
紀澄狐疑地看著沈徹,“你今天不用出門嗎?”
沈徹笑道:“今天正好有空在家里陪你。”
紀澄眨巴眨巴眼睛,其實挺希望沈徹出門玩會兒的,她心里惦記著紀淵的事情,病了這么多天也沒將考卷送出去,還不知道他們急成什么樣子呢。可出于一種微妙的心態,紀澄又不想在沈徹面前提起。
“不用,我沒事的,你有事就忙去吧。”紀澄很懂事地道。
沈徹一看紀澄那含著算計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放心吧,蘭花巷我替你去過了。”
紀澄只覺得臉上一臊,又聽沈徹道:“我已經勸誡過岳父和大舅哥了,你不用擔心。”
“怎么勸誡的?”按照紀澄對沈徹的了解,他所謂的勸誡一般都是威脅加恐嚇,叫人不得不從。
沈徹摸摸鼻子道:“我們吵架的那晚,榆錢兒半夜去了蘭花巷報信兒。所以我就將計就計了。你下次見到岳父大人的時候,可別說漏嘴。”
“什么將計就計,你威脅我父親說要休妻嗎?”紀澄瞪圓了眼睛道。
沈徹摟了紀澄低聲道:“什么休妻?我看休夫還差不多。”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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