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藥鋪里成藥,貨真、價實。每年春秋兩季去祈州藥市采購原料時,向來只取地道上等藥材。買三七,要瓷實鐵骨,不要發泡松疏。買地黃,要圓厚皮薄,切開油潤有光澤。有時只選取藥材販攤上上面幾層所謂頭水兒貨。有回配烏雞白鳳丸,恰只剩二十來只純種烏雞,不夠一料所需三十八只。許瑞福聽了下頭管事建議,便用帶雜毛烏雞代替,覺著不過一次而已,想來無妨。藥都出來了,被陳振知道了,大怒,當即命人撤回已經送出成藥全部銷毀,嚴厲責罰了許瑞福等人。自此眾人再不敢掉以輕心。
這樣制出來藥,加上低限度利潤,價格自然不輕易打折扣。陳振不欲與對方斗價,只命那管事做好自己事而已。不想數日前,兩家藥鋪伙計卻因拉客起了沖突,大打出手,傷了對方一個人。氣勢洶洶地告上了衙門。陳振得知消息,這才不顧年邁,親自趕過去處理,這才回來。
繡春等到了天黑,許久后,等人都陸續從北大屋里出來散了,自己進去。看見祖父正坐那里,獨自對著一盞油燈出神,燈火里照出他憔悴樣子,心里忽然掠過一絲不忍。咳嗽了聲,向他問起定州那邊事。
陳振道:“我托人衙門里走了關系,賠了些錢,已經沒事了。”
繡春點了下頭。照自己先前所想,把昨晚看到一幕說了出來。
陳振起先有些驚訝。但很,便哼了聲道:“你可知道,咱們陳家與季家先祖,百年前本是同門師兄弟。后出來些事,季家先祖與咱們祖宗結怨,從那會兒開始,他家人便憋著股氣要壓過咱們陳家。百味堂這兩年由季天鵬執掌,此人雖年輕,卻頗有手腕,又攀上了傅家大樹,動作愈發多了。若非咱們金藥堂牌子硬,恐怕早落下風。他籠絡咱們人,也不算奇怪。我只是沒想到,這人竟是立仁……”
他沉默了下去。
“葛老爹南下,究竟怎么樣了?我爹事,該怎么辦?都過去這么久了!”
繡春打破了靜默,開口徑直問道。
陳振看她一眼,捏了下手骨,發出一串清脆格格之聲。
“告訴你也無妨。了。”
他招招手。繡春到他近前,聽他說了一遍,恍然,一直有些找不著著落心這才放了下去,想了片刻,道:“我曉得了。等抓到兇手那一天,血債定要血償!”
陳振微微嘆息一聲。
繡春見他面上露出疲乏之色,便道:“那你歇了吧。我先去了。”
陳振點了下頭。看著她轉身離去,忽然道:“你從前既與那個季天鵬見過一面,他與陳立仁又有往來,你須得多加小心。去宮中時,我會多叫幾個人跟,別地方,哪也不要去,前頭藥堂那里,也不要露面了。”
繡春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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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祖孫敘話之后,很便進入臘月。年年這時候,陳家都是忙碌異常。各地藥鋪管事紛紛入京報賬。每天一撥撥人,賬房里燈火徹夜不息,門檻都要被踏平了。
人人都忙,繡春卻過得很是規律。除了每兩日入宮一次外,照陳振吩咐,哪里也不去,只蹲自己屋里核校書稿,乏了,便去后頭炮藥房里幫忙。每逢入宮,也是完事后便飛離去。有幾次遠遠碰到了魏王,剛看到他袍角,立馬便改道。實避不開,也不過低眉斂目與宮人一道等路邊,等他到近前,朝他見了禮后,低頭匆匆而過而已,壓根兒連對方臉都沒瞧見過。
如此一晃眼,到了臘月十五,這一天,陳家傳出了個重磅消息,說先前訊息有誤。二爺雖沒了,他女兒卻還活著。葛大友南下,已經尋到了她。確認無誤后,正帶了往上京來認親。因路上經過別地藥鋪,有事耽擱了,為叫老太爺高興過年,特意先派腳先回京報訊。
此消息一出,沒半天便傳了個遍。說老太爺聽聞后,當即老淚縱橫,激動不已。陳家之人,上從姑太太一家,下到門房打雜,無不議論紛紛,猜測著這位唯一冠以陳姓陳家孫女,到底是個什么樣人。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也是1點左右二。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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