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林沒有想到這么快他又回到青衣巷,他帶來了婦科洗劑和外用栓劑。江小鷗看他各種證書合格,藥進了保健院。高子林對阿青說多用,然后丟給大家一把圓珠筆和口香糖。
都是外用藥,藥效差不多,高子林的藥自然走得好。高子林再來時,請了所有醫生到外邊吃飯。江小鷗說你高子林還行,沒有忘本。他更多的抗生素進了醫院。江小鷗發現阿青她們幾乎只用高子林的藥,那些抗生素比一般的藥要貴許多。江小鷗就在會上說:“幫朋友也不能不講原則,三江縣是窮縣,農民并不富容裕。保健院的病人絕大多數是農民,不能無為地增加病人負擔。”
高子林知道了,也了解江小鷗的脾氣。再說保健院不過是個小頭,他也不在意。他的藥在大醫院走得好。起初他到處陪吃,后來干脆給錢讓醫生自己去吃。再后來,各大藥業之間的競爭越演越烈,藥品經銷商為了得到更多的效益,就在自己的高額利潤里拿出一點,根據所用藥的多少給醫生一定的報酬。高子林在這方面本來就有天才,再說他又是那種大方爽快之人,別人給一元,他就給兩元,藥用得多了,收益更大,一年的時間就掙了上百萬。他有了自己的醫藥公司,手下招聘了許多一線銷售人員,生意越做越大。在他看來發財是很容易的事,想到這些錢都是從病人的口袋里掏出,偶爾閃過一絲不安,但是他一直資助當初到天池鄉時看見的兩個李姓小孩讀書,他心里又平衡了。
高子林生意穩定之后,經常約楊船吃飯,楊船好像總是在采訪或暗訪,見面的時間也不多。楊船比他來成都的時間長,名聲也比他好聽,某報名記者。但是楊船在經濟上卻沒他高子林撐得起。離開江小鷗之后,感情生活也不怎么如意。有次看楊船愁眉不展的樣子,高子林說:“哥們你是怕天塌了,還是愁地陷了。要不是替國家領導人犯愁?”
楊船喝了酒,飄忽的樣子,對高子林說:“我還真是愁地陷了,泱泱大國何去何從?沒水了,沒水你喝啥?”
高子林大笑,“哥們不喝水,我們喝酒。”說完端了杯自干。
楊船趴在桌子上,斷斷續續地說,哪兒的河干了,哪兒出現長達幾公里的地縫,哪兒的污染嚴重,哪兒的人喝了地下水,得怪病。
高子林打斷他說:“你只看到陰暗面,岷江不是一直流著嗎?你當你的記者,這些是水利部長考慮的事。”
楊船指著高子林含混不清地說:“你就是殺手,自然的殺手。”
高子林把他送回了家。楊船和衣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來。楊船的家是那種老式的樓房,客廳就是個過道。一間臥室,沒什么家具,但是衣服疊得整齊,一間書房倒很富足,堆滿了書。高子林看看那些書的名字,頭都大了,想楊船會把所有的看完嗎?讀了這么多的書,還把自己的生活搞成這樣,豈不是比我這不讀書的人還不明事理。但是他高子林不也是常教女兒點點好好讀書嗎?做個有學問的人,不是常掛在他嘴邊嗎?出于對文化的尊重,面對滿房子的書,他還是懷著一種敬畏的心情。他看書桌上有一部厚厚的手稿,他翻了翻書稿,好像也是關于環境污染方面。高子林沒心思看,在他書架上抽了一本《廢都》拿走。因為他聽人說過此書細節,想沒事的時候解解悶。
高子林來還書時,對楊船說:“作家就是安逸,那么多女人都為他獻身。”
楊船笑說:“你也當作家吧。”
高子林說:“你損我。”
楊船說:“哪敢,你現在是成功人士。”
高子林笑說:“我想把點點接來成都讀書,星期天讓她上這兒來,你給文學文學。”
楊船哈哈一笑:“你說這世界上的事啊,有錢的不讀書,偏要自己孩子讀書。讀書的人沒有錢,你都瞧不上,你說這書有什么讀頭?”
高子林說:“有錢了,不就是為了讓孩子能多讀點書,將來出息嗎?”
楊船說:“那什么才算是出息呢?”
高子林脫口說:“像你……”又覺得并不妥當,不繼續說了。
楊船自嘲地拍拍桌上的書稿,“這是我幾年的心血,寫出來了不但賺不了錢,還要自己掏腰包去出,你說這世道讀書還有價值嗎?”
高子林說:“不是有寫書成了富翁的?”
楊船說:“出版社也要講究市場。這類書賺不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