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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臣妻 > 40、明珠

            40、明珠

            妻子仍是低首不語,握著玉梳的手,緊緊攥著。

            沈湛設想過許多與妻子團圓的場景,可沒有一種,是像眼前這樣,他心慌地將妻子的手攥得更緊,“阿蘅,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氣我離開得太久氣我在你最無助、最需要我的時候,都不在你身邊”

            “對不起對不起,阿蘅”沈湛連連懇切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可以想象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妻子因為貴妃流產和慕安兄被冤這兩件要命的大事,是如何驚惶憂懼、寢食難安,心有愧疚的沈湛,親吻著妻子的手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的錯,我不該離開你這樣久,你要是生氣,就打我罵我,但不要不理我”

            “我不怪你”沈湛懇切的道歉聲中,妻子終于輕輕啟齒,“不是你的錯不是”

            “阿蘅”沈湛急切地挨坐在妻子身邊,手攬著她腰、依著她道,“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再也不離開你這樣久了,再也不讓你一個人這么難過了”

            他喃喃傾訴著自己的思念,“離開你這樣久,我也每天備受相思煎熬,每一天,都想你想得寢食難安阿蘅”他小心翼翼地覷著妻子的神色問,“你想我嗎?”

            妻子輕輕點了點頭。

            沈湛一顆懸著的心,終于略松了松,他將隨身攜帶的彩塑泥人取與妻子看,“記不記得成親那天晚上,我們一起抄錄過《我儂詞》,這次出京經過慶春城,我聽說城中有位擅捏泥人的老者,手藝極好,就親自畫了我們的畫像,請他照樣捏制了一個‘我’,一個‘你’,每次想你的時候,我就看看‘你’,略解相思之苦”

            丈夫的動情訴說聲中,溫蘅手接過那兩只彩塑泥人,成親那夜二人共寫共吟《我儂詞》的場景,仿佛又浮現在眼前。

            爾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似火。把一塊泥,捻一個爾,塑一個我我泥中有爾,爾泥中有我。我與爾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那時在紫宸宮南薰館,她剛剛得知天子對她有意,驚慌失措地夜不能寐時,忽然想到這首《我儂詞》,所有的害怕不安,都因這短短的幾句話,暫沉了下去

            如若真到絕境,那就以死殉情,寧死也不負明郎半分,她那時作如此想,可是可是最終,是她主動爬上了天子的龍床

            沈湛喃喃傾訴了一陣兒,忽地意識到妻子一直沉默不語,暈黃黯淡的燈光下,皎潔的面容攏在光影中,神色瞧不分明,緊握著泥人的雙手,觸著,卻是冰涼。

            是這樣的夏夜天氣,不該有的冰涼溫度。

            沈湛心憂,他聯想妻子今夜的異常,握著她的手急問:“阿蘅,你的手怎么這么冷?!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溫蘅默了默道:“只是女兒家的事罷了。”

            沈湛想了想妻子的月事日子,是每月這個時間沒錯,這也說明,妻子她,沒有懷孕

            是啊,妻子之所以一直沒有回信告知她的近況,并不是因為她有孕在身、想要給他一個驚喜的緣故,而是現實中的種種險況,讓她沒有心情給他回信,縱是妻子寫信向他求助,他遠在千里之外,根本來不及回京相救,若無陛下復妻子清譽、寬限慕安兄斬期,等他接信趕回京中,怕是要見到兩座墳頭不,若真是謀害貴妃龍裔、侮辱太|祖皇帝這樣的滔天大罪,妻子與慕安兄怕是要尸骨無存,連供人祭拜的一抔黃土,都不會有

            如此一想,沈湛背后發寒的同時,對陛下更是心存萬分感激,他扶著妻子的手臂道:“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別在這里坐著了,我扶你上榻歇息。”

            他扶妻子上榻,將榻上的絲棉薄被揚展開,輕柔地攏蓋在妻子身上,看妻子手里還攥拿著那兩只泥人,勸道:“先把泥人放在一邊,把手放在被子里捂會兒好不好?”

            妻子松開手,沈湛從妻子手里取回那兩只彩塑泥人,收回匣中,看妻子的目光一直追逐著這一對泥人看,含笑問:“喜歡嗎?”

            妻子輕輕“嗯”了一聲。

            沈湛心中歡喜,“那我就把這匣子放在榻邊幾上,你想看時,就可以隨時打開來看看”,他在榻邊坐下道,“其實我這次出京,還買了許多有趣的風物特產,裝了滿滿兩箱,留待著回京送給你賞玩,但我是一個人提前回來的,帶不了那么多箱籠,這兩只箱子在后頭由長青保管,得等他抵京”

            又是他絮絮低說許久,妻子只是倚靠著榻壁、垂眼靜聽不語,沈湛漸止了話音,起身道:“你先歇著,我去沐浴更衣,很快就回來。”

            他原要低首吻下妻子的臉頰再走,這只是從前夫妻二人之間的平常之舉,可這回妻子卻微微側首,避開了他的親吻。

            沈湛愣住,人僵在那里,妻子垂著眼簾,微抿了抿唇道:“我要睡了”

            她抓著被子側身躺下,沈湛望著妻子側臥的背影,靜了靜,彎下身子,幫她把被角仔細掖好,輕道:“那你先睡,我待會沐浴回來,會放輕動作上榻,不會吵醒你的。”

            妻子仍是無話要對他說,沈湛在房中靜站了片刻,打簾出屋,見慕安兄就負手站在室外芭蕉旁,靜靜地看著他道:“明郎,我有話要對你說。”

            說是有話要對他說,可兩杯仆從呈上的熱茶,都快涼了,慕安兄仍只是捧茶徐飲著靜默不語,反是沈湛先問起他這樁案子。

            慕安兄聞抬眼看來,低低一嘆,“我素日在翰林院與人為善,與那王士謙更無半點恩怨,他為何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這樣害我?他一個翰林院下等官員,又是怎么做到構陷地幾乎天衣無縫?”

            沈湛心中也正有此惑,一個小小的王士謙,哪來的能力去謀這樣的死局,又為何要如此費盡心機去害慕安兄,他問:“慕安兄這兩個月,可得罪過什么人?譬如一些世家權貴子弟之類?”

            慕安兄靜望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將杯茶放下,淡道:“說來這已不是我第一次遭險,今春在春風滿月樓那次,我與阿蘅的酒中,俱被人下了毒|藥,若非及時發現,那夜你去春風滿月樓,也許只能見到兩具尸體了。”

            沈湛聞悚然一驚,夏夜的天氣遍體生寒,驚問:“此事為何不早對我說?!!”

            慕安兄只是指拂著杯壁不語。

            沈湛又問:“可知是何人行此歹毒之事?!”

            慕安兄淡淡望了他一眼,端起茶盞飲了一口,低道:“在這京中,誰人會如此憎惡我們兄妹”

            沈湛因慕安兄這似有深意的淡淡一眼、淡淡一句,心里忽地浮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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