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摯穿著高領毛衣,羽絨服外套,下面是藏青色休閑褲和板鞋,臉色偏蒼白,一條手臂還用夾板固定著,即便如此,整個人看上去依舊清俊出眾,而他的身邊依偎著一個女人,不是陸韻萱。
哪怕宋傾城不想管他的事,還是多看了那個女人兩眼。
酒紅色大波浪卷發,打扮很時尚,包臀皮裙和皮草外套,妝容濃艷,卻不難看出底子不錯,算是個美人。
女人的左手上,拎著打包的晚飯外賣。
這時,打包袋突然壞了。
一瓶可樂掉在地上。
女人停下來,彎腰蹲下去撿。
沈摯雙手抄袋站在邊上,眉眼間有隱隱的冷漠,沒有幫忙的意思,女人也不介意,自顧自把東西撿起來,重新挽上沈摯的胳臂和他說笑,哪怕沈摯對她的態度是愛理不理。
對沈摯,宋傾城的感情有些復雜。
曾經的喜歡,更像是妹妹對哥哥的,而非成熟男女的那樣。
比起戀人,那個時候,她更把他當做可依賴的兄長。
現在遇到他和不是妻子的女人這么親密,宋傾城心里不可能沒觸動,不是吃味,僅僅是瞧見熟人出軌的那種心理。
下一秒,沈摯也看到了前方路邊的宋傾城。
宋傾城猜到他是在這里住院。
如果要回住院部,必須從她跟前經過。
所以,宋傾城起身就走。
不想礙人眼。
沒走多遠,沈摯追了上來,拽過宋傾城的胳臂,力道加重的同時,就像個做錯事被發現的男人,喉結聳動了下:“宋宋,我和她——”
“你和她怎么樣和我沒關系。”
宋傾城打斷她,對上他的眼神平靜:“這是你的私事,我會當沒看見,更不會到處八卦亂說。”
“你知道我不是想說這個。”沈摯望著她的眼神很專注。
“別的,我也不想聽。”
宋傾城抽回手臂:“好好養傷吧,祝你早日康復。”
沈摯卻開口:“那天在高架上,郁庭川故意的是么?他知道我跟在后面,所以故意來那么一出,像他那種有錢人,是不是就喜歡把人耍的團團轉,自己卻表現的從容不迫?”
宋傾城停住腳步看著他:“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到別人身上,如果你不跟一路,不會有后面的事情,指責別人之前,先從自身找原因。”
沈摯見她幫郁庭川說話,心里陣痛:“你說得對,是我技不如人,他郁庭川,恒遠的老總,在南城可以橫著走,整個人有什么難的,憑著郁家的人脈關系,又有幾個人斗得過他?”
“你什么意思?”宋傾城聽出他的話外音。
沈摯的手在褲袋里攥緊,眼周泛著紅暈,繼續道:“我在銀監會的工作被另一個同事接手,主席讓我帶病休假一個月,等同于接下來的案子沒我什么事,除了郁庭川,還有誰會趁這個時候在銀監會高層那里給我上眼藥水!是,我沒他出身好,干什么都要靠自己,所以他郁庭川動動手指就能把人打回原形。”
這是宋傾城第一次見到沈摯這樣情緒外露,或者說,失態。
“掛電話前,洪主席對我說,年輕人還是要腳踏實地。”沈摯的語氣嘲諷:“如果沒有誰在他那里暗示或明示過什么,他為什么會說這種話?”
近日來,素來器重他的洪主席態度大變,不再提之前說要提拔他的話,只把他當普通新晉職員來看了。
“怎么樣才叫腳踏實地?別去奢望自己再也得不到的女人,還是老老實實做個基層員工,他郁庭川想要警告我什么,大可直接說出來,何必在背后搞些小動作!”
宋傾城聽了個大概,聽出他最近在銀監會不順。
不遠處,那個女人正往這邊張望。
郁庭川有沒有在整沈摯,宋傾城不知道,但是,聽著沈摯把原因都歸咎到旁人身上,她出聲反駁沈摯:“如果他想針對你,為什么要等到現在?那天打球碰到銀監會的主席,郁庭川是和他認識,就因為他們認識,你就可以把自己工作不順都往郁庭川身上推?你說是他在整你,證據呢?口說無憑,是連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我說什么你都不會信,是不是?”
沈摯注視著她:“郁庭川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好的,同樣的,你現在只覺得我虛偽,心胸狹隘,他不想讓我往上走,不就是怕我有朝一日礙到他的眼!他已經知道你和我的關系是不是,與其將來我事業有成,繼而影響到他的婚姻幸福,不如先把我像只螞蟻那樣碾死。”
“他要整我就使勁整,最不濟就是封辭職信的問題。”沈摯的喉結又動,看著宋傾城姣好的五官:“風水輪流轉,世事無常,我不相信他郁庭川這輩子都不會栽跟頭!”
“說完了?”宋傾城開口問。
沈摯沒有作聲。
宋傾城深吸了口氣,不想去追憶過往情分,現在的沈摯,已經完全不是那個讓她能全身心依靠的大男孩,她也已經無話可說。
“你想做人上人,所有擋你路的都是無恥小人,是這個意思么?”宋傾城呵氣成霧:“你的本質在我被判刑的那刻就看清楚,永遠只想著自己,等你有錢有勢后又怎么樣,因為你做不到問心無愧。”
說完,宋傾城轉身欲走。
沈摯閉了閉眼,望著她的背影說:“以前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等到我有足夠的錢,我就可以把我愛的人捧在手心寵著,讓她過無憂無慮的生活,而不是跟著我受苦,她那么漂亮,不該穿廉價的衣服住破陋的房子,現在,她確實過上了富足的生活,給她這種生活的,是另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
宋傾城的情緒出現波動,卻沒回頭,只說:“哪怕他將來一無所有,我也不會再離開他。”
……
沈徹把車開過來,半路上就看到迎面走來的宋傾城。
“遇到個大姐打不開電動車的鎖,拉著我幫忙,費了好大勁,這才耽擱了。”沈徹探身打開副駕駛車門,一邊解釋:“是不是等不耐煩了?”
“還好。”宋傾城系上安全帶:“開車吧。”
沈徹把人送回云溪路八號園就先離開。
宋傾城到家的時候,郁庭川還沒有從公司回來。
褲衩聽見動靜從屋里跑出來,這會兒,前肢攀著柵欄,嘴筒子搭在縫隙之間,烏溜溜的眼睛望過來。
看著它這副機靈樣,宋傾城的心情好了許多,忍不住揉了揉邊牧的頭,然后一人一狗走過院子,回別墅里去。
鞏阿姨眼尖,發現她額角的淤青:“出去一趟,怎么還受傷了?”
“不小心磕到的。”宋傾城微笑解釋。
她沒有說是碰上慕家人被撞的,不是替慕苒語隱瞞什么,只是不希望在意自己的人擔心,包括郁庭川在內。
晚上六點一刻,郁庭川到家。
宋傾城正在和鞏阿姨一塊往餐桌上擺菜,聽到開門聲,抬頭露出笑容:“你回來啦?”
郁庭川把鑰匙和外套擱去沙發,抬手扯著領帶過來,他腳上是暖灰色的棉拖,配著那身西裝襯衫,嚴肅中又有居家氣息,在餐桌上看了眼,又去看宋傾城:“又下廚做菜了?”
“沒有。”宋傾城身上是毛衣牛仔褲,披著長發,雙手交握在身后:“我今天只負責打下手。”
說著,替他拉開椅子:“坐吧,我去拿碗筷。”
剛準備轉身,郁庭川先把她給拉住了。
郁庭川比她高了差不多一個頭,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從郁庭川的角度,把她整張小臉盡收眼底,他抬手,撥了撥她左側幾縷劉海,深邃視線落在她額角的淤青上,眼里有關心:“額頭的傷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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