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夫人笑道:“這個你倒不須擔心,他家老安人卻才說的,當地一極好的師爺,現在他家里。”
容尚書道:“既這么著,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我為他尋個穩妥的地方罷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容老夫人道:“孩子學走路,你要總扶著他,他就學得慢。自己跌兩跤,就會走啦。不是叫你不管他,也須得放手叫他自己做些事兒。等他花了力氣,曉得官場的事兒不大好辦,長點兒心了,你再幫個忙。”
容尚書道:“還是娘英明。就是這樣。也好叫他明白些里頭的事,不像他想的那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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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母子有商有量,賀家母子也有話說。老安人與賀敬文通了消息,又都有些意動,想再考一科。老安人猶豫道:“可我已經向老夫人說了,你要謀官的。”
兩人猶豫不決,還是要請張老先生來拿下主意。
張老先生也想給賀敬文跪一跪,你這么能作,你爹知道么?我也不想你做官兒啊,你做官,我受累。可你不做官兒,我看我也不輕松!還是早早謀個官兒,你就沒別的念想了,混吃等死算了。反正你京里有靠山,尋常人弄不死你!
耐著性子道:“機會難得。當今天子才登基,是要陸續換一批人的,缺兒多些。再等,哪怕中了進士,機會都不如現在多。”
這是大實話,在容尚書那里聽了一回,張老先生又分析了一次。最終,賀敬文咬牙:“求容尚書給通融通融罷。”
張老先生感激涕零:難得東翁您還知道要走關系送禮!
羅老安人狠一狠心,將能動用的銀兩拿出來一半兒,抽了兩千兩銀子出來置辦給容家的禮物。又準備了五百銀子,以備吏部上下走動打點之用。一切議定,張老先生辭去,賀敬文才問羅老安人:“孩子們呢?”
羅老安人道:“二姐兒衣裳濕了,燕娘帶她換衣裳去了。”
賀敬文漫應一聲,也回去安歇了。
賀瑤芳正跟母姐在韓燕娘的大床上窩著呢,賀麗芳還說:“這尚書府的衣裳,料子比咱們的好像也好不了多少。”
韓燕娘道:“尚書府里,人看著是不錯的。好人自然是樣樣好,也不過份奢侈。”
賀瑤芳心說,那是試探你呢,潑我胳膊上的水,那都是不冷不熱的,顯是算好了的。帶我進去換他們家衣裳的時候,那倆人眼睛往我胳膊上瞄,是些女人下手容易擰的地方。這是擔心后娘不賢。
賀麗芳還在那兒問:“太太怎么知道他們是好人的呢?”她猶有一點以容家為榮的意思,自家不大值得夸耀的時候,與一個值得夸耀的人認識,那也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韓燕娘笑笑:“他們家人,對不如自己的人有耐性。”
前太妃呆了一呆,心道,可不是么,哪怕是裝的,肯對身份不如自己的人一直這么裝下去,那也是有些悲天憫人的氣度的。這樣的人路只會越走越寬,越來越得人心。這繼母真是一針見血。
“好啦,不說他們家了,咱們睡吧。入秋了,有些涼了,叫你們奶媽媽給你們再抱條被子來。”
這會兒覺得容尚書真是個好人的前太妃并不知道,倆月后,“好人”給她劈了又一道驚雷。
冬至過后,容尚書就給賀敬文活動了一個不肥不瘦的缺兒——太肥招人眼紅應付不了,太瘦又太苦,尚書不忍心——湘州府轄下的寧鄉縣的知縣。
前太妃死了丈夫都沒這么六神無主過,跑到張老先生那里就流下了眼淚來:“那里是楚王的地界兒!楚王他……過不多久就要反了啊!這不是要人命么?朝廷平亂之后,可是連頭二十年在他封地上做官的人都追究過啊!”
這還不能不去赴任!不說容尚書的面子搭在里面,也不說現在提出來“數年后的楚王”(那時的楚王是現在楚王的兒子)要造反有沒有會信,就說這朝廷威嚴,能允許你一個舉人,上躥下跳謀了官兒,然后又不去了嗎?
這死皇帝記仇的功夫一流!日后俊哥登科,至少要報父祖三代官職姓名籍貫。被他翻騰出來是個逗朝廷玩兒的,一家子幾代都別想翻身了。不翻身還是好的,誰知道他會不會折騰出別的事情來?
張老先生也驚呆了:“小娘子莫不是在開玩笑?此事不可戲!”
“這事兒比珍珠還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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