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執將古灸他們的下落告訴了溫亭湛,溫亭湛卻不動如山的端坐在床榻的邊緣,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深淺。
虞執與溫亭湛對視了兩眼,才錯開眼幽幽一嘆:“興華十五年,下官初初被調配到吐蕃,下官自幼喜好藏學,一心想要大施拳腳,卻沒有想到”
卻沒有想到那時候尚且還有幾分年輕氣盛的虞執來了吐蕃,他知道他上頭那位和他同年升為院使原同知的上司不好應付,但他卻沒有想到都帥和院使竟然早已經狼狽為奸,他初來乍到,院使大人便設宴款待,席間格外的懷柔體恤下屬,越是如此他越發的防備。
院使大人明著暗著送了不少美人財寶來試探過他,都被他四兩撥千金的回絕,一而再再而三,終究是將院使大人給惹怒,他曾考過武舉,一直負責吐蕃捕盜這一塊,宣政院那時候接了一個案子,是地位僅次于直貢寺的哲封寺一件重要的佛器被盜走,院使大人特意派他去查。
在哲封寺他一再的小心,因為吐蕃信仰很重,僧人的地位尤其高,像哲封寺這樣的地方丟了東西不啻于是帝都王孫貴族家里遭了盜竊,丟的又是佛寶,其影響可想而知。但無論他如何小心,終究是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夠抵擋得了原本就在吐蕃當過六年同知如今升任的院使大人?
院使大人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買通了哲封寺的一個小沙彌在他的飯菜里下了迷藥,等他醒來的時候竟然在佛門重地糟蹋了來祭拜的女香客
這件事若是宣揚出去,他足可以被處以極刑,那一年他的嫡長孫剛剛降世,他的人生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他喊了怨去都帥府求救,才知道都帥和院使竟然是一丘之貉。那時候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身敗名裂,連帶著他的子孫后代因為他這件事也不能抬頭挺胸的做人,要么就是投誠。
在生死面前,他低下了頭顱。
院使大人也是個人精,知道他這個人有些剛烈,若是一味的拿著這個把柄要挾他,一次兩次三次他能夠忍下去,次數多了他終究會是爆發,因而不但從來不在他的面前在此提及這件事,且還從來不讓他做任何違心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做自己,那個從以往就累積下來鐵面無私的虞執。
期初他并不知道這是何用意,到后來越來越多的人來尋他,想要通過他調查他上面那兩位,他才體會到了這兩人的良苦用心。他們留下他就是看重了他的官聲好,如果一個地方一個官聲好,一個為百姓做實事的人都沒有,那么距離這個地方破滅也就不遠,他是他們的招牌,也是他們埋下的保護傘。
并且因著他每一次幫著這兩人遮掩,心中有愧壓抑之余不能對旁人哪怕是至親吐露,為了不逼瘋自己,他選擇去了直貢寺,卻因緣巧合得了且仁大師的眼緣。如此一來就更加成為了一塊活招牌,一直以來那些無功而返的人沒有懷疑他,就是因為他是連且仁大師都高看的人。
“這幾年他們順風順水,朝廷屢次派來的人都因我之故而鎩羽而歸。”虞執閉著眼睛,呼吸沉重,“他們答應下官,只要下官配合他們讓侯爺葬身吐蕃,便放下官自由之身,明年六月調離吐蕃,從此互不相欠。”
“你知道他們這么多秘密,你認為他們兩當真能夠饒得了你?”溫亭湛語氣平淡。
虞執搖了搖頭:“從上了他們這條賊船,下官就不曾想過全身而退,但死于佛前強占民女,不如死于他們的暗殺,至少保留了名聲,我的子孫后代”說到這里,虞執看了一眼滿臉怒容的兒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也能夠無須因我而被人指指點點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