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不曉得這水搶得多兇,后來人越來越多,天快亮的時候搶得都快打起來了。”小山呼嚕呼嚕地一下喝完一大碗后,還搶著回他娘的話,“爹讓我和大哥守住水渠的岔口,不然好多人好使壞把水劫走哩。”
農村搶水有約定俗成的慣例。水渠是共用的,但誰先去誰就把水先把自家田里圍,不過人都多少有些自私取巧,就算去得晚,見沒人守著,也會偷偷的筑壩改了水路先給自家圍水。所以唐老爹他們夜里去搶到了水路不算,還得守著不讓人劫了水。
“江灘邊水多田少,圍水還算容易。西坡頭的田多水少,圍水就難了。”唐老爹皺眉,“咱家在西坡頭有十幾畝田,到咱家田里的水渠又長,搶水是難上加難。”
“爹,您別愁。”大山道,“今兒入夜我就去守著,要沒灌滿明晚我還去,一定誤不了田里的禾苗。”
“我也去。”小山道,“正好夜里長,月光底下田里的鱔魚一動不動的,我逮了來給姐姐熬粥。”
“你別去。你正是要長身體的時候,晚上要多睡。”唐荷不贊同地道。“爹,我跟大哥去吧。”
“用不著你。”唐宋氏皺眉,“你哥和你嫂子去。”
“···哎。”唐宋氏愣了愣,還是應了聲。
“娘,桃桃還小呢。”唐荷勸道,“西坡頭的地頭我熟,圍水我以前都做慣了的。”據她接收的身體的記憶,“唐荷”是地里的一把好手,什么活都干得過來的。
“以前那是沒辦法,家里人手少。現在打量著要給你找婆家,得開始把你往細致了養。”唐李氏堅持道。她看了眼唐宋氏和一旁啃雞蛋的桃桃,雖夜里搶水女人也做得來,可桃桃畢竟小,老大家的夜里得看顧孩子,讓她去還是不合適。“行了,實在忙不過來娘也去幫手。你娘啥活都做過,都做得來。”
“娘······”唐荷還想再勸。
“聽你娘的。”唐老爹出聲打斷她,“左右也就是兩三天的辛苦,夜里忙活,白天抽空盹一盹也就是了。就是小山也可以幫手,睡少點也沒啥,哪個莊戶人家的孩子不是這樣長起的。你一個姑娘家,以前咱家就是想講究也沒辦法,現在人頭足,用不上你,不然夜里黑,總有月光照不到的,出個啥事就不好了。”
唐荷勸不來,只好作罷。
她醒過來后,接受了原來的“唐荷”的記憶,行舉止上盡量靠攏,卻在干活這一點上,一直怕露餡,生怕做不來原主的拼命三郎的狠勁。畢竟自己在現代最重的體力活大概就是給飲水機裝上桶裝水了。又恰好穿來不到一個月,趕上了農忙,收割揚谷犁田插秧,唐荷真怕自己做不來,幸虧原主的身體素質好,加上家里人體諒她受過傷,沒讓她像以前一樣高強度干活,她這才撐了過來。
“小荷,以后地里的活,你就不用去了。在家捂著。咱小荷隨我,生得好,等捂白了更好看。到時娘給你仔細挑婆家。”唐李氏混不吝地自夸自瓜,瞪一眼人笑的眾人,“大嫂,改天貨郎來了,你帶著小荷去挑些胭脂水粉。”自己閨女完全不懂打扮,愁喲。
“好哩。”唐宋氏答應道。婆婆不會要她給小姑墊錢嗎?在婆婆的摳門高壓之下,除了她自己帶來的嫁妝,私房錢就沒攢下幾個。只好小心翼翼暗示道:“常來咱村的劉貨郎的貨最好,一文錢一盒哩,我也從沒舍得買。”
一文錢!唐李氏心疼的啜啜嘴。這一段日子,女兒受傷補養,農忙加餐,花出去的頗有些多,這要再花下去,成了慣性,以后剎都剎不住了。罷了罷了,自家確實也存了富余,總不能老是破落戶一般過日子。何況自己閨女素了這么多年,總不能一直委屈下去。“回頭我給你一吊錢,你領著小荷到鎮上挑了布再裁兩身新衣裳。”眼看見媳婦臉上止不住的又羨又妒的表情,瞪她一眼,“瞧你那眼淺樣!你嫁了人的女子跟姑娘家能一樣么?”話雖得苛刻,到底還是松動了一二:“有剩下的布也給桃桃裁一身。你的等過年給你補上。”
“好嘞。”到底得了好處,唐宋氏應得也爽快。
“娘,我才十七歲,我不嫁。”唐荷對婚姻生活有抵觸。
“瞎話!村里多的是十七歲嫁人的姑娘。你現在不嫁,娘要真的再留你兩三年,把你耽誤住成老姑娘,你不得怨娘。”
“不怨。”唐荷放下筷子,“了不嫁。就是當老姑娘也不嫁。”突然覺得一點食欲也沒有了。“我去割豬草,你們慢慢吃。”
眾人一起沉默,眼睜睜看著唐荷從柴房舀了鐮刀跳著擔子出門。
“娘,你我姐是不是看著青竹哥娶媳婦難過了?”小山問道。
“呸呸呸!小子飯亂吃話不亂!”唐李氏氣急地舀筷子敲他的頭。“這敗壞你姐名譽的話你就在這門里給我閉嘴啰。”
話雖如此,她自己其實也氣不過,“那種背信棄義的人家,咱也不稀罕。歹家聚歹人,我就等著看青竹娘被惡媳婦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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