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與眠覺得自己此時很幸福。
周末就是該這么過,一家人出門下館子,然后再去哪里踏踏青……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一頓飯即將收尾,顧與眠正琢磨著該帶小雪豹和熊貓寶寶去哪里玩兒,忽然光腦傳來了消息滴滴提示音。
朔寒:幫我一個忙。
顧與眠:“?”
上次因為對方把小雪豹送來了星河大廈,顧與眠有存這位朔先生的星網通訊賬號,不過聯系這還是第一次。
小湯圓兩爪抱著一只水晶蝦餃在啃,呆呆地看顧與眠一眼,小雪豹懶洋洋地臥在他肩上打瞌睡。
對方既然發短信,想來是不方便打電話和視頻。顧與眠想了想,回復:
顧與眠:抱歉,請問在哪里?什么事?
雖然很疑惑朔寒為什么選擇向自己求助,他們似乎并不是很熟。但朔寒以前幫過他兩次,于情于理,對方有事情顧與眠都是要幫的。
過了大約一分半鐘,才又有回復:
c區南十字座下,急事。
顧與眠:“……”
好吧,看來是三兩語說不清的事情。
但a區未免太遠了,他住在d區、現在吃飯的地點在a區,d區和a區靠的是最近的,而它們與c區都隔了一整個偌大的b區,幾乎橫跨大半個下城區。
另外,他還有一個問題。
顧與眠:這件事危險嗎?
這決定了他到底要不要帶著孩子們去。
把小雪豹和熊貓寶寶獨自放在家里太長時間,雖然有安保系統,但顧與眠終究不放心。如果只是類似修個輪胎借點錢這種事,帶去也沒什么,剛好逛逛c區。
但對方的回復卻和顧與眠期盼的相左。
朔寒:危險。
顧與眠大腦里頓時浮現出幾個殺馬特社會小青年打群架的場景,他很努力才把那和朔寒氣質過于違和的畫面從大腦里揮去。
既然危險,那還是把小朋友們送回家吧,努力速戰速決。
一個半小時后。
顧與眠先是把小雪豹和熊貓寶寶送回家,設置好安保系統,再乘懸浮器趕去c區。這也是他第一次遇見星際時代的堵車——周末出游高峰期,c區又是下城區最繁華的地段,公用懸浮器限流。
本來二十分鐘可以到達,拖了一小時。
坐在懸浮器上沒事,顧與眠打開新聞軟件開始看新聞,這是他攝取這個時代信息的一種方式。
當紅巨星重病臥床,原因竟然是?
……說的就是二十四鍋,里面的事情顧與眠都知道了,這邊標題起的也頗有uc新聞部的風范。
天然食材價格將上漲。
從首席秘書官宣布陛下將于下城區停留三個月,看未來十年首都星下城區的發展。
陛下?下城區?
顧與眠這才想起來,雖然在這個君主立憲制國家已經生活了這么久,但自己對它的上層建筑還是知之甚少。顧與眠打開星網搜索。
出乎意料的是,網上竟然搜索不到這位君主的任何照片,官方資料也只有寥寥幾筆,連名姓也未曾提及。
——霍爾四世,覺醒于二十歲,十八歲從首都第一軍事學院畢業。精神力評級sss(已知最高)。
“二十歲覺醒,十八歲就畢業了?”顧與眠有些疑惑,“畢業之前都沒有覺醒嗎。”
星際居民平均覺醒年齡好像是十五歲,二十歲是最晚覺醒年限,超過十八歲不覺醒一般就會被判定成‘覺醒十分困難’了。
顧與眠又查了些別的資料,才發現這位無數人尊敬畏懼的帝王生命的前三十年,沒有一年是好過的。
兒時顛沛,少年苦難,背負無數非議的‘弒父’繼位,整整七年前線廝殺,凱旋后又面對首都星虎視眈眈盤根錯節的各大勢力。
網上唯一可以搜到的照片是一張背影。
身量修長挺拔的君主背對著鏡頭,周圍是歡呼熱烈捧著花束的民眾和鞠躬行禮的眾臣,他身后遠遠跟著禮官和教會的人,所有人都顯得喜悅。
只有照片正中的那人與周圍氣氛完全割裂開。
所有人是彩色的,只有他一個人是徹頭徹尾的灰色調。
男人身著挺拓的軍服和皇室披風,傲慢又孤獨地,一步步拾級獨自邁上最高位的王座。
“……”
顧與眠查看了照片信息,這張照片拍攝于新星歷232年,與蟲族長達上百年的戰爭被這位年輕的君主終結,他從邊境重回首都星,這是歡迎儀式。怪不得民眾顯得那么開心,和平年代來了,當然開心。
看著這張照片,顧與眠覺得很震撼,震撼之余又有些莫名而不知來由的酸澀苦楚。
也許是照片里表現出來的孤獨與自己內心產生了某種共鳴。
顧與眠剛想進一步往下查看,懸浮器到站的聲音卻響起,他只得收起光腦下了懸浮器。南十字座是c區最大商圈廣場上的一座雕塑。
首都星實在繁華,至少他在塔克星街上就沒見過這么摩肩接踵的景象。網上全息技術這么發達,按照顧與眠的猜測,街上該冷清才對,但并不是這樣。
顧與眠一開始還怕自己找不到人,但這完全是多慮了,因為……
朔寒在人群中實在太扎眼了。
他今天倒是沒穿軍服,穿了一件街頭風套頭衛衣和工裝褲。朔寒人高腿長的,蹬一雙馬丁靴,單手插兜漫不經心地叼著一根棒棒糖在等人。
單就那張臉已經足夠惹眼了,更何況再加上懶散卻囂張迫人的氣勢,人流這么密集,他周圍方圓三米內竟愣是沒有任何生物通過。時不時有人驚異側目,女生也很多,但沒有人敢上前要聯系方式。
顧與眠剛走進廣場,朔寒忽然抬起眼,隔著人潮和不小的一段距離,和他對視。
那雙灰藍色的眸子懶洋洋地攏著一層戾氣與陰霾,他抬起眼瞼的這一秒鐘落入了些天光,忽然陰霾就散了。
顧與眠怔了怔。
——對方在期待見到他。顧與眠心里莫名涌起這個想法。
朔寒就這么認真地注視著顧與眠走近。
“朔先生。”顧與眠走到他面前,輕咳了咳,“你還好嗎?說的急事是?”
男人垂下眼瞼,注視他半晌,忽然伸出右手五指微微張開、掌心向上。
顧與眠:“?”
他想這是要寒暄握手嗎,姿勢不太對吧?
多年社畜的禮貌習慣讓顧與眠遲疑著伸出手。
將要與男人掌心相合時,朔寒卻先一步握上來,不由分說地與顧與眠十指交扣,然后施力把顧與眠向自己的方向拉來。
靠近后顧與眠終于發現,朔寒的面色有些過于蒼白,眉頭也微蹙著。
“疼。”
他的聲音低沉中有點難以察覺的啞,在顧與眠耳邊響起:
“……接我一下。”
顧與眠還沒反應過來是個什么情況,下一秒,男人高大有力的身軀毫無征兆地軟倒下來。
雪松夾雜著很淡煙草的氣息覆上來,還有一股有點濃的酒精味往鼻子里鉆,顧與眠連忙架了他一下。
朔寒比顧與眠高,骨架也大,顧與眠扶著他扶得很艱難。從遠處看就像是朔寒把顧與眠擁在懷里,靠在他耳邊親昵地低語著什么,像一對情難自禁的戀人。
路人打量的視線忽然變得曖昧。
……這讓顧與眠非常窘迫。
顧與眠:“……朔先生?朔先生??朔寒?”
沒有人回答他,剛剛還好端端站著等他的朔寒已經人事不省了。
一個小時后。
c區某家私人醫院。
顧與眠聽完醫生的說法,總算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醫生說朔寒是酒精攝入過量輕度中毒導致的后遺癥,包括身體突然僵硬,意識不清等等。
不同物種對酒精的反應是不一樣的,理論上一切皆有可能。
朔寒身份證上寫著二十五歲,三十歲以下的人飲酒過量都是犯.法的,而且年輕人把酗酒視為很羞恥的事情——怪不得朔寒要等他來,而不是求助別的朋友、下屬乃至警.察醫生。
“抱歉。”
朔寒唇角微抿,一手揉著眉心,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