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怕是擺不成了,去向老王爺請辭,回府。”帝梓元頓了頓,擺手,“苑書,趁著今晚京城混亂,宮里無暇顧及其他,讓銘西領人來見我。”
苑書猛地一愣,“小姐!”
帝梓元沒有應答,抬腳朝王府外走去。
牡丹閣外的窗角下,零落的樹枝突然動了動,帝承恩捂著嘴小心翼翼走出來,臉色蒼白,神情復雜,但眼底的驚喜大于驚惶。
帝梓元要的居然是大靖江山,她不過區區一介女子,竟如此妄想,簡直可笑!當年的靖安侯什么也沒做,只是礙了皇家的眼,就落個被逼自盡的下場。若陛下知道帝梓元如今肖想的是韓氏江山,那帝家必將毀于一旦!
連老天都在幫她!帝承恩面上露出陰沉的笑意,她突然想起韓燁必尋她一起出明王府,回過神撩起裙擺朝前院跑去。
宗人府的喪報讓明王府的喜宴草草收場,韓瑞雖被削了王位,卻也是嘉寧帝長子。皇室本就人丁不旺,沐王亡故,也算是一場大事。
東宮馬車出了明王府,徑直朝皇宮而去。
馬車內,韓燁神情凝重,帝承恩端詳他半晌,小聲道:“殿下,沐王爺”
話至一半,韓燁已經擺手,朝帝承恩望去,“喜宴已完,你的條件孤已經做到,將來也定會保住你的性命。現在你可以告訴孤左相到底藏金于何處?”
帝承恩面色微變,握緊手,到底敵不過韓燁冷漠的目光,一勾唇有些自嘲。
“前幾日我在書房外聽溫朔和殿下說尋出了幾處地方,那幾處里可有相府老夫人在城郊建的別莊?”
韓燁眉毛一挑,“繼續說。”
“數月前我曾經和左相秘密見過一次,雖是相府派車來接,但我自小記性好,記住了馬車前進的方向,事后我曾經讓下人循著我說的方向去尋,才知見左相的地方是相府城郊別莊。”
“那又如何?左相在別莊見過你,也不代表別莊就是他藏金之處。”
“殿下別急,我回皇家別院后的第二日,在鞋上發現了些許金粉。”見韓燁終于朝她看來,帝承恩笑笑,“這件事我誰也沒有說過。殿下,相府就算再財大氣粗,也不至于用金粉去鋪陳一個小小的城郊別莊,我猜九年前失蹤的黃金被左相藏在了此處。”
“孤知道了。”
馬車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韓燁抬手掀開布簾,重陽門近在眼前。
“殿下,到了。”車外侍衛的聲音響起。
馬車停下,韓燁走下馬車,見帝承恩要跟上,擺手,“你不用隨孤入宮,回去便是。”
說完韓燁徑直朝宮內而去,帝承恩在宮門前侍衛的注視下尷尬地收回腳,卻沒有生氣,神情淡然的回了車內。
總有一日,韓燁有向她服軟的時候。她不急,愿意慢慢等下去。
皇宮深處,寢殿內燈火通明。嘉寧帝早就收到了宗人府的消息,摔破了桌上的茶杯,將報訊的小太監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殿內的下人全被趕了出去,趙福立在一旁,瞥見嘉寧帝坐在床邊臉色沉暗,嘆了口氣小心勸慰,“陛下,沐王殿下已經”
“一群混賬東西,沐王就算罪犯滔天,也是朕的兒子,他們居然敢瞞著不報,累得沐王病死,該死!”
趙福噤聲,踏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聽說沐王在年節就染上了風寒,宗人府的官員見沐王不過是個被削了王位的皇子,懶得管,一個大夫也沒請。哪知入春后沐王病情越拖越重,竟在昨日病死在被圈禁的宗人府禁室里,連尸首也是隔了一日才被發現。宗人府宗正知道大事不好,這才急急請了太醫,太醫到的時候,沐王的尸身都僵了。
可嘆皇帝長子,不過三十來歲,竟就這樣無聲無息死在了簡陋的禁室里,到最后連個平頭百姓都不如。
趙福最是了解嘉寧帝,沐王活著的時候他萬般不喜,忌諱多疑。可誰若真不把皇室的尊嚴放在眼底,連累沐王至死,就是觸了他的底線。
“傳朕旨意,宗人府宗正罔顧皇恩,滿門抄斬,其余官員罰俸一年。”陰沉的喝令聲響起,趙福神情一震,領命朝外走去。
趙福走出內殿,正巧碰上韓燁急急趕來,兩人在回廊外碰上了。
他攔住要入殿的韓燁,面色為難,“殿下,陛下心里頭難過,下了圣旨不見任何人,殿下還是改日再進宮請安吧。”
內殿里低低的咳嗽聲響起,韓燁神情擔憂,道:“可遣了御醫來替父皇把脈?”
“御醫剛走,陛下急怒攻心,前些時日才養好些,怕是又復發了。”
“讓御醫在宮內守著。”韓燁吩咐了一句,又道:“孤先去宗人府處理皇兄后事,明日再入宮來見父皇,父皇的身體還要趙公公多操心了。”
趙福連呼“不敢當”,神色恭謹,“殿下說得什么話,這是老奴分內之事。”
韓燁頷首,朝燈火閃爍的內殿望了一眼,回了東宮。
京城和皇宮內因為沐王突亡之事鬧得沸沸騰騰,唯有靖安侯府戒備森嚴。此時已至深夜,侯府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和平日的懶散稀疏大相徑庭,書房內更是靜默異常。
苑書肩負長刀,在房門口立得筆直堅挺,平日嬉笑爛漫的眼底煞氣彌漫。
帝梓元坐于上首,洛銘西坐在她身旁偏下的位置。
苑琴立在桌旁,溫婉的眉眼沉定自然,小心地替帝梓元磨墨。
書房內從上到下,座無虛席,帝梓元的目光在面前這些人身上逡巡而過,眉宇凜冽,肅然開口。
“出了靖安侯府,你們要如這五年一般,裝作從來不識。這次會面之后,直至江山易主,我不會再單獨見你們。”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