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上突然響起一連串急切的腳步聲,書房門被猛地推開,寒氣伴著雨點吹進來。燭火閃爍了幾下,將房內的人影拉長。
能在這個時候擅闖侯府書房的人可不多,帝梓元瞅見洛銘西臉上的意外,回轉頭,看見門口的少年,亦是怔住。
溫朔一只手扶在門上,臉色泛青,發髻散亂。他全身**的,眼睛被頭發擋住,雨水順著發絲滴下來。
少年的身影格外單薄,握住門板的手隱隱現出青紫之色,像是在努力隱忍著,悲傷又無措。
屋外跟著幾個侯府侍衛,正小心翼翼地瞅著他,望著帝梓元欲又止。
溫朔貼在身上的外衣濺了一地水漬,他愣了半晌才努力適應書房里驟然的光亮。他抬首朝屋里掃來,目光落在房內的帝梓元身上,突然怔了怔,牙齒死死咬在蒼白的嘴角上,一瞬間便似透出了血漬來。
看到這樣的溫朔,帝梓元一下就慌了,簡直就是手足無措的慌。
“出什么事了?”她揮手讓侍衛退下,連走幾步,朝溫朔走來,還沒靠近溫朔,就被他狠狠攥緊了挽袖。
溫朔竟然在抖!帝梓元眉頭一皺,一把將少年臉上的頭發拂開,瞧見他泛紅的眼眶,直接用手替他擦掉臉上的雨水,“到底出什么事了,好好說,姐給你做主。”見少年不語,她又喚了一聲:“溫朔?”
帝梓元喚得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平時的她。一旁的洛銘西有些意外,他知道帝梓元疼溫朔,但從來不知道會看得這么重?
哪怕是對待當年的燼,也不過是這種地步
帝梓元的面容近在咫尺,拂在額頭上的手溫暖舒然。溫朔使勁搖頭,在聽到帝梓元聲音的瞬間猛地抱住她,委屈悲涼得就如被棄的幼獸一般,毫無預兆地嗚咽起來:“姐,姐,姐”
帝梓元被他死死抱住,顧不得全身被沁透,心底酸澀得不行,輕輕拍著溫朔的背,“溫朔,我在這,你到底怎么了?”
溫朔一句話都不說,只一個勁的喊她。帝梓元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還好聞訊前來的苑琴的出現,才算阻了一房慌亂。
溫朔看見苑琴,也不虛弱得像個娃娃了,忍了鼻音往帝梓元身后一站,臉上有幾分潮紅和尷尬。
帝梓元舒了口氣,這時倒有了指點江山的模樣,揮手,“先別在這立著了,去泡個澡,免得受涼了,有什么事待會再說。”
溫朔許是覺得有些丟人,也不看苑琴,一溜煙跑出去了,鬧得帝梓元哭笑不得。
見帝梓元攤上了溫朔這么個活寶,洛銘西和苑琴只好離了書房騰出地方來讓兩人談心。
出了書房,苑琴一路將洛銘西送至門口。她正欲回去,卻被洛銘西喚住。
“苑琴。”洛銘西的聲音落在大雨中,聽得有些不真切,“你去查一查溫朔。”
苑琴一怔,“公子?”
“無事,我只是覺得溫朔今日有些不對勁,看他是不是出了其他事。”
苑琴舒了口氣,應下了這個差事。
洛府的馬車匆匆消失在雨里。馬車內,洛銘西裹著大裘,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他隱隱覺得溫朔這個模樣怕是知道了韓燁斬左相的原因。查抄黃金的那日左相入東宮,顯然是有所倚仗。幾日前左相才派人查了溫朔,那左相手中的倚仗八成和溫朔有關。溫朔雖說和靖安侯府交好,可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并不能拿來做文章,至于他的身份,入東宮前只是一個乞兒
洛銘西想起剛才書房里的一幕,揉了揉眉角。
溫朔今日對梓元的態度和往常截然不同,若不是梓元將溫朔疼到了心里去,應該早就發現了。
韓燁、溫朔、梓元這三個人會有什么干系?
這些年梓元在晉南,韓燁在京城,他們所有的關聯只會源自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梓元離京時洛銘西轉著懷里的暖爐,突然神色一動,生出了一個荒謬至極的想法來。
他抿緊唇,神情晦暗不明,握著暖爐的修長手指顯出青白的顏色來。半晌,他低低咳嗽一聲,朝后靠在軟墊上,長長嘆了口氣。
哎,兜兜轉轉,到如今難道真是命不成!
如果他猜得沒有錯,在一切塵埃落定前,溫朔的身份會成為梓元前進之路上最大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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