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目光微動,眼底有了些許波漾。
“但你肯定知道我會來,是嗎?”徐瀅深深望向她道。
如果她猜不到這一步,她便不會特地上王府露出那些音訊給她。她怎么能怪她不主動交代?不管她是不是楊峻的私生女,她的存在都會使沈家難堪,使她自己難堪。破案捉賊是朝廷的事。跟她一個閨閣女子毫不相干,她沒有義務拋卻道義站出來交代這些。
她說。是大義,不說,是本份。
沒有人會傻到冒著事后自己獨擔滅頂之災的風險來坦誠交代她所知的一切,換成是徐瀅自己,她也不會不顧后果地這樣做。
沈曼把頭垂下來,微垂的肩膀像是收起來的翎羽。
“我聽說過你從前一些事。”她說道,“不知道你會不會也有過彷徨無依的感覺?”
“有。”徐瀅吐氣,身子微微往后面仰了仰,“我也曾經害怕擁有的一切會失去,家人,朋友,還有交付出去的信任。那種感覺一點也不好受,會使你睡覺的時候都恨不能睜開一只睜望著這人世間。”
前世里她哪里會有如今這么輕松,她如今的從容冷靜,無非是從前見過的刀光劍影太多,尋常伎倆已激不起她什么情緒來罷了。她初初見到袁紫伊時也是充滿著防備,只是袁紫伊的癡纏讓她逐漸放下了心防。
安穩恬靜,從來就不屬于沒有父母親人可依的那些人。
“你說的很對。”沈曼微微揚起唇角,從徐瀅的角度看上去,這笑容里卻帶著著澀意。她說道:“我母親過世之后到如今,我從來沒有沉睡過超過兩個時辰,從來沒有哪一天半夜醒來不是害怕著我將成為一個一無所的人。
“但這種感覺,在我得知他居然還沒死的那天開始,就變得更加兇猛了。”
徐瀅略頓,“你早就知道了?”
沈曼微哂,“那天我去徐家串門,無意中聽到兩耳。但直到今早,我才確定。”
徐瀅默然。
楊峻與衛氏的事是極私密之事,就是外人聽見一兩聲也絕猜不到楊峻頭上,但是作為沈曼,她當然很容易察覺。她知道衛氏與楊峻的事,自然也能猜到害楊家孩子的兇手。
“我不明白,令堂為什么把這件事告訴你?”她問。
如果衛氏真心疼愛女兒,她不應該把這種事說出來給女兒添堵。何況衛氏死時沈曼才六歲,且不說她一個小姑娘家能不能受得了,再有萬一她不小心把這話說漏嘴了呢?沈家那規矩也不會比楊家小吧,沒了娘的沈曼那時又如何自處?
一個當娘的,竟然都不考慮這些。
不過話說回來,她是否又該慶幸沈曼是知情人?
“是兩情相悅的力量吧?忍不住,就說了。”
沈曼低嘲了一下,垂了頭,給她又沏上茶。“我覺得人很好笑,看中眼了一個人,就仿佛從人到心都是彼此的了似的,旁的什么人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其實挺自私的,我永遠不能明白這種心情,也不想把余生都奉獻給別人。”
“人之常情。”徐瀅揚眉。
她端起茶來抿一口,默半晌,緩緩抬眼看她道:“多謝你理解我,但我能幫你們的并不多,只知道護城河畔有間檀緣書舍,它的前身曾經是座私宅,家母出閣之前,曾經在那里種過一株金邊茶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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