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前行,到了一個掛著客棧招牌的大院子門口停了下來。
這個院子恐怕是整個莊子上最大的,很顯然原本并不是作為客棧使用,而更像是一個殷實的大家族住的地方。
一個寬敞的院子里面,是兩層的房子,看樣子還不止這一間,后面應該還有套院。
這院子里面十分荒涼,雜草從原本鋪得整整齊齊的石板縫隙中長出來,把石板都給頂得七扭八歪,籬笆墻外面的兩扇木門看起來也已經破敗不堪,上面大窟窿小眼兒的,滿是破損。
馬車剛剛到門口,就從里面跑出來一個女人。
那女人身上穿著窄袖的粗布衣裳,顏色亂七八糟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樣,腰間圍著一塊暗紅色的圍腰布,一直垂到膝蓋下面。
祝余的視線在她那塊暗紅色圍腰布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覺得這東西看起來十分扎眼。
一般來說,不論是錦國還是朔國,尋常百姓在下廚勞作的時候,會給自己系上一條素麻圍裙,免得油污弄臟了衣服,也方便順便擦一擦手上的水。
又或者屠戶或者肉鋪里面賣肉的,他們怕血污弄臟,會穿戴黑色的皮圍腰,屠宰之后也容易清洗上面的血污。
祝余從來沒有見過什么人會帶這種顏色的圍腰布,等到馬車再近一些,她再定睛一看,發現那暗紅色上面也并不是很干凈,有些斑斑駁駁的污漬,和布的底色混在一起,也看不出什么來。
但是這些污漬看在祝余的眼中卻顯得那么一目了然。
那些污漬分明是血跡啊!這種痕跡她看見過太多了。
所以說,那女人根本就是存心穿了這么一件這種暗紅色的圍布,免得身上濺了血太乍眼。
想著這些的功夫,那女人已經迎到了車邊,滿臉堆笑,分外爽朗熱情地招呼著符文符箓:“兩位大哥,住店嗎?”
符箓瞥了一眼那女人臉上經過風吹日曬變得黝黑粗糙的面皮,還有臉上隱約可見的褶子,估摸著怎么也有四十來歲了,心里被那一聲故作嬌俏的“大哥”膈應得硬是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們這客棧,可有空房?”符文對她點點頭,“我想瞧瞧里面干不干凈,舒不舒服。
我們爺和夫人對住的地方可是很挑剔的。”
“有啊,空房有的是,你們幾位來得巧,趕上這會兒真就不忙,我們客棧里的房間啊,只要瞧著順眼,你們幾位隨便挑隨便選!
那你隨我來,我這就帶你去瞧瞧?”女人熱情地招呼,一邊做出風情萬種的模樣,抬手往耳后順了順額邊的碎發。
祝余的目光掃過她手掌的幾個老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又抓過陸卿的手,翻開來看了看掌心,笑了出來。
她的手原本也是有老繭的,不過是在兩只手的大拇指指腹靠近關節的地方,食指的指尖也有無論如何也不會完全消失的細長壓痕。
雖然現在的這一雙手白白嫩嫩什么都沒有了,但是原本老繭和壓痕的位置,都還刻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