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比大家想的要嚴峻,原本以為是黃松需要生活費才會去打黑拳,沒想到竟是黃鶴出事進了監獄。牢內環境陰暗潮濕,黃鶴生了重病,黃松為了求牢房的守衛,病急亂投醫,不知怎么遇到了拳場的穆老板又管他借了錢,同時簽了條約,要為拳場打滿兩年。
兩年的時間,且不說會不會被軍校發現,單單就是這身體,都不一定能挨得過兩年。
大家都沒什么好辦法,幾人商量了一會兒,由顧燕幀帶著黃松去見了穆老板,打算用錢將這件事壓下來。
謝襄在宿舍靜靜地等著消息,顧燕幀既然肯幫忙,那就應當不會有什么差錯。
可惜謝襄想錯了,斗獸堂的老板是個硬氣的,不肯就這樣放過黃松這棵搖錢樹。
“一切都得按照規矩來,想要離開,就得贏了生死拳。”
這是穆老板的原話,顧燕幀還想繼續施壓,黃松卻一口應了下來,一則是他不想給顧燕幀添麻煩,二則是他不想為難穆老板。當事人都已經這么說了,這件事也就沒了轉圜的余地。
事到如今,謝襄也不忍心去責備黃松什么了,黃鶴一腔愛國熱血卻因此進了監牢,黃松為了救兄弟糊涂了一回,說來說去她責怪到自己頭上去了,要不是她忘了把錢及時借給黃松
謝襄想為黃松做些什么,但她現在與顧燕幀能為他做的,也就是陪他訓練了。
沈君山從朱彥霖處聽到了這件事,拉著紀瑾一起加入了進來,主動幫忙制定訓練計劃。
謝襄大感欣慰,沈君山終于不再對她避如蛇蝎,可是態度上還是有些奇怪。自從上次回來后,沈君山仿佛變了一個人,不那么冷淡了,甚至有些好的過分,可能是他的心結治好了。
烈火軍校的白日和晚上都有人在不間斷的訓練,在這些人之中,黃松幾個顯然是最努力的。不管刮風下雨,他們每天都會一起去訓練場館加練,“生死拳”三字讀起來就有一種壓迫感,無論如何,他們都已經拼盡全力。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很快接近了比賽日期。
最近幾天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更加加班加點的訓練,尤其是黃松,幾乎都沒怎么休息,時間都用在了訓練上。
比賽前一天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好好休息一天,養足精神,以待明日。
好不容易有了點閑暇時間,謝襄窩在宿舍里卻覺得有些百無聊賴,顧燕幀去了斗獸堂,不知道又在謀劃著什么,他這一走,連空氣都靜了下來,想找個斗嘴說話的人都沒有。
有人敲門,謝襄嘴角勾起,應該是顧燕幀回來了,她連蹦帶跳的跑去開門,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張笑臉,而是穿戴整齊的沈君山。
“君山,你有事嗎“謝襄趕緊調整表情。
“謝良辰。”沈君山一字一頓,好好的名字從他嘴里說出來變得格外奇怪,”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如果教官查房,你就幫我請個假。“
”沒問題。“看他一副正經的神情謝襄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沒想到是這樣的小事,她當然答應。
沈君山站在原地沒動,”你不問問我去哪里嗎“
“你去哪里啊”謝襄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弄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配合的問了一句。
沈君山壓住想要上翹的嘴角“我去找謝香。”
謝香
謝襄活像是見了鬼,心里發毛的看著他,“你找她干嘛”
“早就聽說你有個雙胞胎妹妹,難得今天有空,我想去看看她。”他看著謝襄,表情十分自然,甚至自然的問了一句“你去么”
謝襄去了就沒有謝香了
干巴巴的回絕了他,等到沈君山走出宿舍,她在原地已經轉了近百個圈。
為什么一個兩個都瞄上了謝香,怪她,當初撒謊的時候只求轉移注意力,現在可好,一個謊要用數百個謊來圓。
一鼓作氣,背上背包,謝襄抄了條近道去了新華女校。
她一路走的飛快,找到地方換好衣服后,氣還沒喘勻,沈君山的車就開了過來。
“你好。”
他搖下車窗,跟她打了個招呼。
謝襄努力擠出笑容,心道這算是見過一面了吧,借口自己要去書店就想跑,卻被沈君山以順路為名拉上了車。
他的態度謙和,彬彬有禮,又打著自己是謝良辰同學的名義,謝襄實在找不到借口拒絕,看著身邊正在專注開車的沈君山,謝襄滿臉都寫著心虛,拼了命的向車門處靠,仿佛離他遠一點,心虛就會跟著少一點。
車子沒有停在書店門口,而是去了升平戲院,還沒緩過神來的謝襄恍恍惚惚的跟著他走了進去。
劇場里是一貫的漆黑,只有一束微弱的光自頭頂射下,為他們照亮了腳下的路。
這謝襄蹙緊了眉頭,抬頭看向忽然明亮起來的舞臺,臺上的舞者排排站好,見到兩人到來,音樂聲驟起,舞者們開始了她們的表演。
這是,俄羅斯的郁金香舞團
沈君山察覺她大變的表情,拉著她走到第一排坐下。
謝襄興奮地整個人都是顫抖的,郁金香舞團是每個芭蕾舞者心中的夢,她只在人們口中聽說過這個舞團,真的看到了他們的表演,像是做夢一樣,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和她有著呼應,她感覺到那股舞蹈的熱情,依舊在她的胸口燃燒著。
她已經許久沒有靜靜地坐著,好好觀看一場表演了。謝襄身子緊繃,腦子也是緊繃的,她的雙眼牢牢地固定在舞者們的一舉一動上,漸漸忘卻了身邊的一切,忘卻了沈君山,以及只有兩個觀眾的劇場。
熟悉的舞曲,非凡絕妙的舞姿,完美的配合,千錘百煉的動作。
而謝襄眼中的光彩,從表演開始起便再也沒有消退,令她的臉上灼灼生輝。
若是換一個身份,給她套上一件舞裙,想必她也能有臺上舞者一樣的飄逸姿容。作為劇場里僅有的兩個觀眾之一,沈君山的目光卻幾乎沒怎么放在舞臺上,而是時不時望著謝襄,深深思忖。
直到散場,謝襄才從幻夢中回過神。
她這才想起自己就這么把沈君山晾在了一邊,竟是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過。
沈君山不在意這些,笑道“看你看的這么入神,我也沒敢打擾你。肚子餓了吧,我請你吃晚餐好么”
謝襄哪里敢去,今天來看舞蹈已經是破例了,被顧燕幀發現了,還不知道要怎么鬧,要是再去吃飯謝襄晃了晃頭,不行絕對不行
幾番交涉后,終是沈君山讓了步,順從的將她送回了新華女校。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不滿的神情,反而頗為神清氣爽。
校門口人來人往,沈君山剛一下車便吸引了不少目光,他對那些目光卻視若無睹,眼里只有眼前一人,“這些糕點是我特意買的,你拿回去吃了。”
說罷,他將好幾盒糕點不容分說的塞進謝襄懷里,像是怕她拒絕,很快開著車子離開了。
謝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頓時只覺得這些糕點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馬路對面一臉苦澀的黃松,他手里拎著一袋水果,懷里還抱著一束百合,他面向自己,目光卻是放空的,這人不在學校休息,來這里干什么
謝襄剛想去問,一輛電車開過,街邊已經沒有了黃松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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