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迷蒙,四周傳來地,是虛幻綽約的喧鬧聲,臨近的街道上,響起馬車疾馳而過的“踏踏”聲,不遠處的一處庭院間,傭人忙碌而無聲地進行著打掃,走在斑駁的樹影之下,不知何處傳來了輕揚的琴聲。
緩緩地向前走,繃帶之下傳出隱隱的痛感,咳嗽幾聲,轉過對面的街角時,那琴聲才終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月光。
去年的黎明祭奠上為死去的薩米彈奏的這首曲子,前前后后自己只彈過那么一次,后來在整個丹瑪,出現過許多模仿的版本,但在唐憶聽來,許多精髓的地方都已經流失,畢竟那次在會場親耳聆聽過這首曲子的樂者并不多,即便聽過,也無法將整首曲子就此記下。后來雖然經過交流整理,能夠復原的程度也不過七成左右。
但眼前這首曲子不同!
優美、流暢,完美的月光版本,許多獨創的轉折處也被他演繹得百分之百正確,眼前的這名彈奏者,必定是在當時便在會場聽過,并且擁有者過耳不忘的本領,因此才將這首曲子幾近完美的重現。不知不覺間,他穿過一處樹木茂密的小小通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平凡的貴族小院。
草地算不上寬敞,平ri里大概也未曾經過過多的修飾,草地zhongyāng,是一棟沒什么特色的二層小樓,琴聲便是從那樓頂上傳出來。穿過敞開的籬笆門,他沿著側面的樓梯轉上二樓,一個身著披風的背影,就在一架老舊的鋼琴前靜靜地演奏著。
許久,樂聲漸止。演奏的那人回過頭來,淡淡月光下,黃金色流轉的面具隱隱散發出妖異的光輝。
“這首曲子,我彈了很多次,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差了一些最重要的東西。”隨著那淡然、沉穩的嗓音,那人取下面具,文森特那平實、誠懇的陽光笑臉便出現在了面具之后,微微的點頭,做出無聲的道歉。
“和以前的我很像,他們說”唐憶笑了笑,“沒有靈魂。”
“呵歸根結底,我也只是會模仿而已啊”起身讓出彈奏的位置,唐憶走過去坐下,簡單的試音后,月光的旋律再次婉轉流淌,其中夾雜的。還有文森特地話語。
“你第一次演奏月光的那天晚上,我就在那廣場上聽著,這首曲子,令我想起了很多以前已經忘掉的東西當時在那里,要找到你的位置,沒有人能夠比我我為你掩蓋掉了一些痕跡,還跑去看你玩魔術后來到芭芭拉老師的班上,意外的遇見了你。那時我就像,或許大家可以交個朋友我并非存心欺騙”
“呃,我大概可以理解。”
“你呢?是加百列先生認出了我的身份吧?”
“唔,是啊”
回想起來。那天晚上第一次感受到活尸的行動,隨后竟然被另一股力量完全壓制下去,推斷之下,確定是末ri戰天術的力量。當時唐憶便在疑惑,為何黃金假面也來到了昆恩堡,其后,加百列地幾句話。為他完全解開了這個謎題。
“唔,末ri戰天術現在想起來,這個世界上還會那種東西的人。應該就只有十七年前的那個孩子了吧”
對于加百列的話。繚明顯也有印象。當即說道:“那年夏天入地宮地孩子嗎?”
“嗯,應該就是他了。”察覺出唐憶當時的疑惑。加百列在片刻之后,將事情詳細地說了出來:“事情是這樣的,十七年前的那個夏天,也就是我掛掉地半年前,曾經下去過一次黑暗蝶宮。那是我第二次進入黑暗蝶宮,第一次進去時,好死不死地遇上這幫人,也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完成了冥界法則的練習,卻沒想到,第二次下去時,又遇上了他們,這次沒有那位無敵的朋友做緩沖,雙方殺得天翻地覆,如果沒有這次沖突,估計也不會有昆恩堡這場不死不休地戰斗了吧。不過,在當時進入了黑暗蝶宮的,不止是我們兩撥人,還有兩個被我們連累的孩子,無意中也被拉了進來,由此造成了一場悲劇”
“那兩個孩子年紀并不大,是兩名以乞討為生地孤兒,大地不過五六歲,小地應該是四歲吧。不過,或許是長期流浪的緣故,兩個孩子非常有主見,我曾經試圖帶他們出去,但他們并不相信人,后來跑掉了當時地一番沖突,大家無意間找到了末ri戰天術的收藏地點,理所當然的,誰都想要。打打殺殺之下,那兩個孩子卻找到了機會,暗地里渾水摸魚,得到了那末ri戰天術的修煉方法,不過,在一片混亂之下,其中年紀比較小的孩子受到了波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為了救自己的哥哥而死,現在能
這末ri戰天術的,應該就是其中的哥哥了”
“當時在地宮里,我和兩個孩子并不熟,后來雖然多多少少地幫了些忙,但之后就沒了聯系,只記得當時弟弟是直接稱呼‘哥哥’,哥哥則是稱呼弟弟叫叫什么來著?”
似乎因為過去了十七年,作為靈魂的狀態,不重要的記憶也就此忘卻,加百列思考了半天,最后還是繚說出了答案:“死掉的那個叫文森特,說起來,跟你朋友的名字倒是差不多”
“呵,死掉的那個叫文森特結合在丹瑪發生的那些事情,我當時想,或許現在的文森特,就是當初那個孩子的哥哥了吧?”隨著淡淡的月光旋律,唐憶說出了自己的推斷,隨后,文森特默默地點頭。
“其實我并不是真正具有阿特羅卡血統的人,文森特他才是真正的阿特羅卡大皇子,至于我是母親在逃亡過程中收留下來的乞丐”
“我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前前后后只有一年,當時我四歲。現在想來,或許也是察覺到逃無可逃,所以收留了我,讓我代為照顧當時年紀很小的文森特吧。然而無論如何,她對我很好,我這輩子從未得到過那樣的溫暖,雖然前后僅僅一年可我卻辜負了她的期望,最后卻是依靠文森特的犧牲,芶且活了下來”
“我和文森特相處的時間,是在他兩歲到四歲的兩年里,那時他才剛剛會說話,很可愛,總是很甜地叫我哥哥,我曾經期望那樣的生活可以一直過下去,有溫柔的母親,有懂事黏人的弟弟可一年之后母親死了,我在心里發誓。要帶著文森特一直走下去,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以前排練地時候你不是問過我為什么右手上會有那樣畸形的傷口嗎,在某一段時間里那曾經是我們的食物來源,在一些地方尋找到風評比較好的貴族老爺,請求他施舍一點東西,如果不給,就用瓦片割手腕,揚要在他家門口一直流血到死這樣的事情干過很多次。我很幸運,假如那些貴族心腸稍微硬一點,我就算死了也沒人說上半句話,那純粹是咎由自取”
“但如論如何。靠著這樣那樣的手段,我們有了一年相依為命的ri子,文森特其實很懂事,不僅從來不哭。許多時候還安慰我,他的性格很溫柔,當時遇上光神宮大清洗結束,其實周圍人們的生活同樣不好。偶爾看見路上有快要餓死地小動物,他甚至還要拿出自己的面包屑去接濟那些東西,為著這事。我甚至打過他一年之后。我們進入黑暗蝶宮。然后他死了我也死了”
“事情一如加百列先生所說,文森特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救我而死。我忘不了他死前的那種眼神、那種語氣,他望著我說‘哥哥你沒事吧,沒森特沒事只有一點點痛,睡一會兒就好’他睡下之后,就再也沒有醒來”
“后來的幾年里,我一直都處于一種瘋狂地狀態,我想若是沒有那種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甚至毀滅自己的心境,我根本無法練成末ri戰天術吧。功成之后,我代替文森特生存想起母親的一些事情,我決定來到阿特羅卡,代替母親、代替文森特做一些他們要做地事情”
月光曲的旋律早已停下,說這些話時,文森特的臉上始終都是淡淡的笑容,甚至沒有半點感情地波動,唐憶深吸了一口氣:“他們要做的事情?”
“救下文森特那個狗屎不如的親生父親,讓這個混蛋地阿特羅卡帝國繼續生存下去。順便我想為文森特復仇,當初在黑暗蝶宮地那幫人,他們所付出地鮮血現在還遠遠不夠。甚至”他抬頭一笑,“呵,假如加百列先生還活著,我想我會連他一塊殺掉也說不定,現在當然可以放下了”
“那么你原本的名字”
“沒有當初地我了,現在只有文森特而已就這樣改上一個名字就能夠將前人的犧牲心安理得的承受下來,厚顏無恥地享受人生的行為,怎么樣?很卑鄙吧?”
“呃還行”略加思考,唐憶就只能做出這樣的回答。
“哈哈”片刻之后,屋頂上傳出文森特那陽光的笑聲,“其實說起來,你跟當初的文森特很像。”
“怎么說?”
“都像個女孩子哈哈”
“”
許多的事情可以說出來,許多的事情則只要彼此心照。文森特能夠在今晚對自己說出這些話來,是他對自己真誠以待的表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說明他真的將自己當成了重視的朋友。想到這里,很是欣慰。
不過,每當看見他那陽光般的大笑,自己卻總會感受出其中蘊含的那種深沉的黑暗,相形之下,自己以前的那些委屈、傷感就真的不值一提。這樣的感受并不好,記得艾倫妮塔曾經說過,末ri戰天術首先以極端絕望與毀滅的心境為推動,現在自己終于能夠稍微明白,這樣的感覺大概是什么
在這樣的心緒中徘徊,不覺間抬頭時,已然望見不遠處橘黃色燈光下那個婷立的身影,與他的目光交匯片刻,金發的女子小跑奔來,小心地投入他的懷里,輕聲哭了出來。
“你到那里去了,留下一張便箋就一直沒回來我去找芭芭拉她也說你不在,我好擔心”
“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柔聲說著,他輕輕為她揩去面上的眼淚,攬起女子柔軟的腰肢,向著不遠處的大門走去。除卻幾天前的那個擁抱,這是唐憶第一次主動地摟住了她。
***灑下,滿地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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