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很早,早到看第一次古裝劇時,就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騎上這么一回,盡管后來知道那些人不一定騎的是馬,可她就是想啊,那日坐在馬車去半月山莊時,她的心就癢癢了,再想著他的腿是從馬上摔下來的,再聽冷灼說他已經有多年沒有騎過馬了,估計就猜他心里抵觸,她既是大夫,自然救人救到底了,這廝得用激將法才行,沒成想當真就成功了,她也騎到馬了,一舉兩得,只是這廝竟然瞧不起她,讓她騎驢,宛清想著心里還是有些惱火。
當初他的腿是從馬上摔下來的,依著他的功夫躍下馬應當不是難事啊,可為何摔的腿斷,還讓腦袋砸到了石頭,著實令她想不通,她可是聽王妃說過他小時候的事的,武功自小就好,應當不會放這么馬虎致命的錯啊。
宛清想著,忍不住問道,“相公,那日在馬上你到底發生了什么?”
莫流宸抱著宛清騎著馬,心里那一絲的恐懼也彌散了,那邊小廝開了圍欄,莫流宸抱著宛清就往遠處去,半道聽了宛清的話,回道,“那日,賽馬到半途,馬突然就發起了狂,我又渾身無力,連握韁繩的力氣都沒,被甩下馬的那一刻腦子里一片空白,醒來時人已經在床上了。”
“那日你吃過些什么,又或者是喝過些什么?”宛清迫不及待的問道,渾身無力定然是有人下了藥,馬發狂,再加上他之前說的,喂養馬的小廝事后就自盡了,這一切不是預謀又是什么。
莫流宸騎著馬,在腦子里回想著那日的事,那日是在母妃屋子用的早飯,隨著父王一起去的皇宮,直接就去的賽馬場,也沒在皇宮里喝過茶用過茶點啊。
宛清聽著忍不住撫額,如此的確難查出誰是背后的指使者,還得從王妃屋子里查起啊,當然,也有可能是提前幾日吃的毒,算好了他騎馬時候的復發,或則在馬上涂些什么可以引誘毒發的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可能多了,就會陷入死角,沒準就是一樁無頭公案了。
宛清看著四周的樹木飛快的往后倒移,問道,“相公,我們何時回去?”
莫流宸又將宛清抱緊了點,聽了便道,“怎么,想回去了?”
宛清暗暗翻了個白眼,誰想回去了,不過就是問一句嗎,三四個月,那只是個大概,得有個準時間吧,正猜測是三個月零二十九天好呢還是三個月零三十天好,就聽莫流宸道,“母妃壽辰那日回去正好。”
宛清聽得面上一喜,那可是又往后挪了半個月呢,正好那日趕回去給王妃一個驚喜,宛清想著就拽了他胳膊,“相公,那我們在外得尋個好禮物給母妃,給她一個驚喜,相公,你說母妃最喜歡的是什么?”
莫流宸聽了直搖頭,對宛清送禮真是服了,只是母妃喜歡什么,他一時還真拿不準,母妃好像沒有什么是特別喜歡的,除了
“母妃喜歡琉璃,”莫流宸肯定的道。
宛清聽得愕然,顧不得在馬上,就要回頭去看他,莫流宸真怕她摔下去,當下勒緊了韁繩,瞪了她道,“小心點兒,在馬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宛清被訓斥的低了頭,隨即又抬了起來,眼睛閃亮閃亮的,“你說母妃喜歡琉璃,這個世上有琉璃嗎?”
莫流宸瞧她孤陋寡聞的詫異樣子,忍不住伸手戳了她的額頭道,“怎么沒有,不過不多,只有七件,現在應該只有六件了,母妃的琉璃被我給打壞了。”
宛清聽了開心不已,琉璃可是中國五大名器之首,排在金銀、玉翠、陶瓷、青銅之前呢,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前世她家就收藏有不少的琉璃,還是用古法制的呢,她外婆就是個琉璃控,據說之所以和她外公結緣,就是在某個琉璃作坊呢,每年的紀念日都會去重游一番,順帶再買回來一些琉璃珍藏,她也是跟著去過幾回的,權當做電燈泡了。
耳濡目染,那些美輪美奐的流線圖案她也喜歡,莫流宸瞧宛清那欣喜的樣子,問道,“你也喜歡琉璃?”
宛清點點頭,黃金她不喜歡,太過死板,其他的幾樣也沒多大的感覺,有也好沒有也罷,而琉璃色彩流云漓彩、美輪美奐,其品質晶瑩剔透,光彩奪目,她喜歡著呢。
莫流宸點了點宛清的鼻子,有些納悶她都不知道這世上有琉璃,怎么像是見過琉璃的樣子呢,而且很熟悉呢,妖冶的鳳眼里溢出寵溺的笑來,“你喜歡,回頭我去皇宮盜出來給你。”
原該聽了直感動的宛清呲牙道,“做賊被抓到了怎么辦,而且只有六件,那不是很珍貴了,他們肯定藏的跟個什么似地,再說了,盜出來我也不敢正大光明的欣賞啊,我不想坐牢,也不想去探監。”
還打算送琉璃給母妃呢,既是送禮自然要送人家喜歡的了,盜肯定是不行的了,買的可能性也小,不用想也知道能擁有琉璃的肯定是大富大貴之家,誰會賣啊。
宛清扭著眉頭,把制琉璃的法子在腦海里想了一遍,或許可以自己試試呢,不成便罷,若是成功了,那不是皆大歡喜,不但有了賀禮,她還可以制一些擱在屋子里欣賞,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馬兒甩著尾巴往前頭走,宛清就靠在莫流宸的心胸處神游著,制作琉璃得用脫蠟法,從構思、設計、雕塑、燒制、細修、打磨至作品完成,需經過四十七道精致煩瑣的手工工序才能完成,光是燒制過程就長達十五天以上。
宛清算算時間,還有三個多月,構思、設計就不用了,莫流宸記得王妃的琉璃長什么模樣,她腦子里也有不少的精品,這兩步的時間就節省了下來,就是雕塑和燒制費事,首先得制硅膠模,還得調制蠟漿,在硅膠陰模內灌入熱融的蠟,待其自然冷切,蠟模制好了,還得拆取,修整,最后制成石膏模,石膏模制成了之后還得用蒸汽來脫蠟,不然不夠耐火,滾燙的琉璃液一灌注,蠟模就毀壞了,前功盡棄。
這個世界既然有琉璃,自然是有原材料的,而制琉璃的法子跟古代青銅脫蠟鑄造技術異曲同工,只要尋到好的制造青銅的師父控制好火候,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宛清越想越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當下拽了莫流宸的手臂搖晃著,“相公,我們去潼南吧。”
莫流宸也想到了,只是略微有些差別,潼南有一件琉璃在,就在洛親王府,而宛清想的是潼南就跟二十一世紀的景德鎮一般,在制造瓷器青銅器方面都爐火純青,自然能找到好的制造青銅的師父,當然也不是一定非要去那里的,只是可能性要大一些,再者也不是離得很遠,差不多半個多月的路程就到了。
雖說是半個多月,可也不能耽擱了,因為一來一去可就是一個月了,時間寶貴著呢,宛清回去便讓莫流宸把王妃的琉璃畫出來,又讓人去鎮子上找了幾個手藝好的制造師父,這制造模具可以先來,就是在路上也是可以制作的,因為琉璃的成功率太低了點兒,所以要想成功,必須在數量上下功夫,宛清準備打它一百個模子,總能碰到一個成功的吧,別人成功率百分之二十,她百分之一還不成么?
經過許久的復建,莫流宸的腿基本無礙了,只是站的時間還是不能太久,若是一路直奔潼南去,復建就得落下,所以宛清打算每日只走大半天,另外半天游游山玩玩水陪他做復建,算來二十天左右也該到潼南了,有些事可以讓暗衛去做,時間是足夠了。
宛清回去便叫竹云梳云收拾包袱,梳云疑惑啊,少奶奶不是和少爺騎馬去了嗎,怎么回來就要收拾包袱,這是要去哪兒,梳云忍不住問道,“少奶奶,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潼南,”宛清一邊呷著茶,一邊回道。
梳云聽了身子一怔,手上拿的衣服直接就掉了下去,竹云見了眉頭微蹙,走過去將衣服撿起來,拍打拍打上面的灰土,嘴角輕勾,“潼南呢,我記得梳云你說過,你家就在潼南,是不是?”
宛清聽了這才抬起頭來,在顧府的時候,她倒也問過,梳云好像是八歲多的時候被賣的,輾轉到顧府時已經近十歲了,倒是不知道她家就在潼南,如此倒是巧了,宛清啜了啜茶,笑道,“這可是個好機會,等到了潼南,你正好可以回去看看。”
梳云聽了眼睛就紅了,晶瑩露珠在眼眶里打轉,想不到還能再回去,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當下朝宛清跪了下去,哽咽著嗓子道,“奴婢謝少奶奶。”
宛清忙示意竹云去扶她起來,竹云卻是搖頭道,“少奶奶,你就讓她跪著吧,她高興呢。”說著,眼淚就溢了出來,她也替她高興呢。
宛清無奈,只得自己站起來去扶,古代這跪禮還真讓人頭疼,她不喜歡對人下跪,也不喜歡人家對她下跪,隨手拿了帕子幫梳云擦眼睛,“好了,能回家瞧瞧是好事,你哭什么,再哭,我可就不讓你回去了。”
梳云一聽,忙胡亂的拿衣袖擦了擦眼睛,擠出來一抹欣喜的笑來,當初被賣也是逼于無奈,只是不知道家里人可還健在,能回去一趟,就是現在讓她去死她也愿意。
宛清回頭見竹云眼眶也紅紅的,知道她也是想家了,當初她是和梳云一同來到她身邊的,自此有五年多沒回過家了,宛清想了想便對她道,“要不你也回去一趟?”
竹云聽了直搖頭,心里是滿滿的感動,她們這些做奴婢的都是簽的死契,手印一按,就與生養自己的父母斷絕了關系,在主子面前提都不能提的,少奶奶憐惜她們,不但不責怪她們,反而準許她們回家看望父母,可她的家與潼南背道而馳,她自然是要跟在少奶奶身邊的,當下搖頭拒絕,只是鼻子越發的酸澀起來,誰不想回家呢。
宛清瞧了也是心疼,不過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打小就離了父母的身邊,夜闌人靜的時候怎么能不思念呢,就是她呆在顧府的時候也時常想念前世的父母親人,在王府里在這個小院里也想,宛清寬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總有回去的時候,什么時候想回去了,就跟我說一聲,找個暗衛陪著,也不用擔心。”
兩個丫鬟聽了,又是跪下來對宛清抹眼淚,宛清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尋莫流宸去了,竹云梳云兩個倒也知道宛清不喜歡她們下跪,當下站起來,咧了嘴跟在宛清身后走著。
第二日一早,宛清一行人就踏上了馬車,蘇媽媽倒是沒跟著,繼續留在小院里調教小丫鬟,還有京都的事得她去照顧,因為去潼南是臨時起意的,王妃雖然知道他們要換地方玩,卻是不知道是去潼南,所以宛清昨晚還拉著莫流宸給王妃寫了封信,并且以后的信都由他寫了,再寫吃什么已經沒有意義了,等信寄到王妃手里的時候,都不知道過了幾天了,每每這個時候宛清就想早日把傳訊的獵鷹訓練出來,馬車半個月的路程,它不過一兩日就到了,那速度坐慣了馬車的宛清都不敢想象了,就像坐在公交車上看飛機似地。
一路游游走走,二十二天后,馬車駛進潼南地界,從進了潼南地界起,梳云眼睛就沒亮過,全是淚珠,擦都擦不干凈,竹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遞上一方帕子,“別哭了,回頭讓少奶奶瞧見了,她肯定就讓你待在家里了,以后都不用跟在她身邊了。”
梳云聽得一怔,會意過來,忙拿袖子擦了眼睛,又從馬車座底下拿出來一塊小銅鏡,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見一雙眼睛水蜜桃似地,便又抽了鼻子擔憂的道,“怎么辦,眼睛腫了,少奶奶肯定會問的。”
竹云從包袱里掏出消腫的膏藥來,白了梳云道,“叫你不要哭了,偏不聽,現在知道怕了吧。”
梳云一見消腫的藥膏,才不管竹云打翹她,拿過來就在眼眶周圍抹著,她都跟在少奶奶身邊快五年了,要她離了少奶奶可怎么活,她才不管,少奶奶轟都轟不走她了,她這輩子都要跟在少奶奶身邊的,這世上還能找到比少奶奶還好的主子嗎,至于家里,她每月有十兩月錢,在加上少奶奶時不時賞賜點,吃穿不用愁,這些足夠她一家子過上舒適的日子了。
不過竹云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她這個樣子,少奶奶沒準真的讓她待在家里伺候父母的了,當下不敢在掉眼淚了,估計明兒才能到家呢。
因為早有人來打點,再加上潼南也是半月坊發展的對象,所以買了個小院,宛清他們到了直接就住進去了,進門前,宛清這才注意到小院匾額右上角有個四葉草圖案,不細瞧還真沒注意到,宛清拉住莫流宸往前走的腳步,指了指圖案道,“相公,這是你干的吧?”
前前后后兩個多月,莫流宸的腿如今和常人無異了,在沒外人在的時候,他基本上是不坐輪椅的,不過臉上倒是帶著個面具,不然走到哪里都會引起騷動,上回坐在馬車里,簾子被風吹起,不小心被人看了去,在大街上就惹的人追了一里多路,男的女的都有,逗的宛清趴在馬車上笑的肚子疼,他的臉更是黑沉如墨,當下吩咐暗衛去將那些人拖走,一頓暴揍,面目全非,也狠狠的懲治了宛清一番。
莫流宸見宛清這才注意到,也不顧有外人在,直接就揪了她的鼻子,“這會子才注意到,早在湖邊小院的匾額處就有了。”
有嗎?真有嗎?宛清懷疑的拿眼睛去覷他,見他翻白眼,宛清這才不大確定,估計是真有了,還真沒有注意到呢,不過這個設計宛清很滿意呢,這樣以后哪些產業是自己的,一眼瞧去就知道了,就跟商標似地,大御通行,宛清鼓鼓嘴,這事都不跟她說,害她問這么白癡的問題,還沒進門就揪她鼻子,她哪里還有當家主母的威嚴啊,那些都是誰啊,頭不要露出來,不然我就賞賜爆栗了,偷瞧就算了,你還偷笑!
竹云梳云南兒北兒幾個見宛清揉鼻子暗暗生悶氣的樣子,直掩嘴笑,她們算是瞧出來了,少爺一天少說也要揪少奶奶七八回鼻子呢,按說少奶奶早該習以為常的才對啊,真么還嘟嘴呢,有氣不敢發,活像個小媳婦,她們也知道少奶奶吃癟的時候就是這樣,不過少奶奶意氣風發時吃癟的就是少爺了,總是輪在來就是了,不過少爺站起來后,真是風華絕代呢,她們知道少奶奶是嫉妒了,要不是因為戴著面具,估計總得有少奶奶酸死的時候。
正想著,宛清一個眼神射過來,幾人回過神來忙去正屋把東西擺好,在這里少說也是要住一兩個月的呢,環境可真好,綠樹繁花彩蝶翩翩飛,四周都沒什么人家,靜謐但不偏僻,而且小院都很大呢,一進正院,幾人下意識的往大樹地下瞧,果然,有秋千在呢。
宛清進了屋子,才坐下,梳云就倒了杯茶水遞到宛清手里,宛清接過小心的吹了吹,看著君山毛峰在泛著幽香的青花瓷杯子里浮浮沉沉,透過氤氳的霧氣,宛清望著梳云,笑道,“今兒晚了,明兒讓竹云陪你回去。”
梳云聽了連著搖頭,一臉感激的道,“她還要照顧少奶奶您呢,奴婢一個人回去就成,離的不遠,越過小鎮鄰近的村子就是奴婢的家了。”
宛清放下手里的茶盞,搖搖頭笑著,**歲離的家,音容笑貌都有了很大了變化,這么多年沒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宛清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女大十八變,這小臉長的又這么漂亮,外面的世道可不大安穩,萬一被人給騙走了,我不是虧大發了,得看著點才放心。”
梳云紅了臉暗跺腳,竹云直掩嘴,少奶奶明明是好意,只是說出來的話又是惹人氣惹人笑,估計少奶奶再說下去,梳云就得在少奶奶屋里打地洞了,不過打趣人的事,她也喜歡干呢,“不成啊,萬一真遇到壞人,奴婢也沒法子護著她,看來還得找冷侍唔唔。”
竹云話才說道一半,嘴巴已經被人給捂住了,特大白眼近在咫尺,還冒著火星呢,梳云撅了嘴瞪著她,她是回家又不是去強盜窩,要冷木頭陪著了,就知道合起伙來欺負她一個,她勢單力孤敵不過,她干活去了,想著,狠狠的剜了竹云一眼,拿起桌子上的桌布就出了屋子,那邊冷灼正走過來,梳云毫不猶豫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頭一撇,走了。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瞪眼,冷灼有些捉摸不透,微蹙了蹙眉頭,臉色更是冷了三分,女人,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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