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瞅了眼自己手里的賬簿,再去瞅冰嫻郡主,她臉色沒變,連眉頭都沒蹙,宛清就納悶了,走過去,不好意思的笑道,“母妃太高看宛清了,宛清不是很懂賬目,大嫂可以教教我么?”
冰嫻聽的嘴角微勾,她就知道宛清不大看得懂賬目,她出嫁前可是一個小庶女,當家主母不苛待她就不錯了,怎么還會教她這些,這會子聽宛清這么說,倒也沒有懷疑,認真的教了會兒宛清,宛清瞅她手里的賬目倒還合理,只是同樣的賬目卻是有兩份,冰嫻郡主瞅的是上面的一份,宛清瞧的是下面的一份,沒想到周媽媽還會做假賬,看來這些賬目才是給王妃瞧的吧,她可真是盡心盡力啊,宛清嘴角劃過一絲冷翳,要不是周媽媽被送去半月坊關著,在府里怕是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吧。
宛清聽了一下,開始的時候冰嫻郡主還教的認真,后來就是糊弄了,宛清也不想再聽下去了,直打哈欠,“大嫂還是先幫母妃對賬吧,宛清再耽擱你下去,怕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看好呢,回頭我再找你學去。”
冰嫻郡主早想這么辦了,教了她半天,半個字也不知道問,就睜圓了眼睛瞅著她,當下點頭。
宛清繼續扎堆,卻是不看東府的,將伏老夫人屋子里的賬目找出來,瞅的宛清眼睛都冷了,她常年不在,銀錢卻是一分不少的往她院子里撥,數目更是大了,宛清好奇,她要那么多銀子做什么,這個月該撥給她院子里六百兩,因為周媽媽走了,就一直擱著。
宛清隨手翻了兩下,就伸著胳膊往外走,冰嫻郡主抬頭瞅著她,“你去哪兒?”
宛清鼓鼓嘴,臉上有抹赫紅,“看的頭發昏,我去外面透透氣,你去不去?”
冰嫻郡主搖搖頭,這么點苦頭都受不了,那還了得,難怪她自己院子里的事都交給林媽媽打理了,宛清見她搖頭,就自己出了屋子,王妃正在啜茶呢,見宛清不過兩刻鐘就出來了,有些詫異,那邊二太太嘴角也含了笑,怕是看不懂呆不下去吧,眼里閃過一抹鄙夷,隨即笑道,“王嫂還是找個時間教教她吧,怕是看不懂呢。”
宛清聽得直點頭,“母妃,宛清確實沒大看懂,之前在顧府也幫著管過一個月的家,卻是與王府差別大了呢,光是二嬸院子,每個季節就要修葺一下園子,支出一千兩的銀子,顧府雖然沒東府大,卻也不小,只要兩百兩就夠了,一年還只修一次呢。”在大夫人手上修要多少宛清不知道,但是在她手上只花了兩百兩。
二太太一聽就坐不住了,恨不得去捂住宛清的嘴巴才好,宛清卻是不看她,繼續道,“還有伏老夫人的屋子,她不是才回來么,之前也沒什么人住,宛清卻是看賬簿上每月往她那里送六百多兩的銀子呢,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還有三嬸院子,要建觀景樓呢,兩千兩銀子,上回宛清建的時候不是自己掏的腰包嗎,怎么西府從公中劃銀子過去建?四嬸那里也要建呢,不過怕是小了一點,只劃了一千二百兩銀子。”
宛清洋洋灑灑的說著,卻是沒注意到屋子里二太太三太太臉色大變,王妃眼睛都冒出了火來,卻是沉了聲音問道,“這些都是賬簿上的?”
宛清點點頭,“屋子里好像賬簿分兩份,分給宛清的那份銀錢太大,但是大嫂瞧的那份合理多了,宛清更是看不明白,所以特地出來問母妃。”
宛清說完,示意梳云去拿賬簿來,梳云就知道少奶奶發現了問題,不然怎么可能不算呢。
不幾分鐘,梳云就拿了兩本賬冊來,宛清忙翻給王妃看,“母妃,您瞧,宛清沒騙您吧?”
王妃瞅的臉陰云密布,冷冷的目光瞅著二太太她們,“倒是不知道東府和西府每月都花費這么大呢,本妃院子都難及一二,這園子每月都要新添不少的奇花異草,回頭本妃得好好欣賞一番才是,不然過了這個月就敗了,豈不是浪費,東府那一片蓮花又全敗了是不是,這一回不知道二弟妹想換成什么品種的?”
二太太抿緊了唇瓣,狠狠的剜了玉蓉一眼,才道,“王嫂說什么呢,東府還不是之前那樣子,可沒添什么奇花異草,園子也是一年才修一回,不是有兩份賬簿嗎,宛清手上這份怕是假的吧,等冰嫻算好了不就知道了。”
宛清聽得直冷哼,就是知道她看不懂賬簿,所以玉蓉才將這一份給她的吧,冰嫻是郡主,又是世子妃,將來王府的怕是要交到她手上,要是她看到這些,明面上不說她們,私底下怕是也要警告的,拿給她看就不一樣了,看不懂就還可以繼續混銀子去,周媽媽能買通,其他人自然也是可以的,難怪這些日子她們兩個就窩在王妃這里,什么時候來都能碰到,拽著王妃閑聊,就沒時間就看賬簿了吧,宛清冷哼一聲,這王府的蛀蟲今兒她就要拿棍子攪一攪了,免得王府真敗落了,還得王妃和他們擔不是。
宛清想著,就點頭道,“二嬸說的是,這事還得查清楚才行,周媽媽在半月坊也有不少天了,是不是假的,找她問問就知道了,其實也用不到她,父王每月不都往內院撥錢么,看看還余多少,不就知道了。”
宛清話越說,二太太她們就更是坐不住了,當下逃之夭夭,王妃瞅著眼神更是冷了,吩咐玉蓉道,“去請王爺來,我有話要問。”
王妃甚少找王爺,王爺來的時候神色都有些激動,掩都掩不住,宛清嘴角那個扯啊,要不要這么高興啊,現在這么瞅著,某人別扭的樣子不是裝的,根本就是遺傳啊,王妃找他來又不是什么高興的事,就聽王爺道,“云謹找我來是有什么事么?”
王妃瞅了就蹙眉,抬眸看著他,“每個月周媽媽從你那兒領多少銀子?”
王爺聽的一怔,直勾勾的瞅著王妃,“一萬兩千兩銀子。”
“只一萬兩千兩?”王妃蹙眉。
王爺眼睛閃了閃,見王妃眼睛一眨不眨,才道,“一萬七千兩,那五千兩是給你和宸兒的。”
王妃聽得臉更是沉了,“我說過我不要!”
王爺聽了臉就僵硬起來,王妃瞥過頭不去瞅她,“這些年你每個月都給?”
王爺點點頭,見王妃聽了臉色更是沉,好看的眉毛蹙緊,王爺也覺察出了不對勁,“周媽媽貪墨了?”
王妃淡淡的回道,“那倒也沒有,全被你那些好弟媳分了,以后不要再給了。”
王妃說完,拿起桌子上的賬簿塞到王爺手里,“好好瞧瞧吧。”
王爺隨手就翻看著,宛清突然覺得自己就是特大級燈泡,外帶木頭莊子站在那里,看王爺王妃平素是怎么相處的,只見王爺翻看了兩下賬簿,臉就陰沉了下來,“去請他們來。”
不一會兒,全都到齊了,王爺請的,誰敢不給面子,就連莫流宸都來了,見宛清傻站在那里,眉頭直蹙,宛清見了他,心才安穩了一點,沒辦法,待會兒肯定有人炮轟她了,宛清見了直癟嘴,“相公,待會兒你站我前面吧,幫我擋著點兒。”
莫流宸聽了更是眉頭緊蹙,“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宛清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冷冷的瞅著她,忙小步挪到莫流宸身后,小聲嘀咕道,“就是父王每月都給你和母妃五千兩銀子被周媽媽分給幾位嬸子了。”
莫流宸聽了眼神也冷了下來,難怪母妃生氣了,要是周媽媽在這里,母妃都要活刮了她,幾位嬸子明著要銀子不算,還伸暗手!
王爺見一大家子都到齊了,老夫人和伏老夫人都來了,老夫人見王妃穩穩的坐在高位上,沒有起來給她讓座,臉色就有些不慍,卻是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來的急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正欲問,王爺已經開口了,“今兒找你們來,就是想問問各個府里每月從公中拿多少銀子走。”
二太太聽了臉色就白了三分,三太太干脆往三老爺身后挪,四太太臉色也不大好了,五太太六太太哪個臉色沒變,原先周媽媽被帶走,她們心里就著急了,可是人不在,她們都沒輒,沒想到事情來的這么快,更沒想到王妃從來不把內院的事跟王爺說,今兒卻是提了,這回怕是難過了。
王爺一見她們的臉色,就知道事情假不了,臉更是沉了,直拍桌子道,“當初分府,本王何時虧待過你們了,沒想到你們倒是敢買通周媽媽替你們做假賬,一年從王妃這里貪墨走一萬兩銀子,倒是一個不落下,一人一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
老夫人聽是這事,臉也沉了,卻不是對那幾位太太,而是王妃,只聽她哼了鼻子道,“還不是她,自己的本分不好好的做,什么事都交給個媽媽打理,也難怪別人有下手的機會,這能怨得了誰?”
王爺聽了臉更是冷了,云謹不打理王府是因為他的緣故,何時需要受她的指責了,她自己可沒少拿銀子,“要是你們不伸手,周媽媽會傻到自己把銀子往你們那里塞嗎?是周媽媽主動找上你的嗎?她的那些首飾都是哪里來的?”
老夫人被咽的脖子都紅了,宛清聽的那叫一心情舒坦啊,就該這樣,要不是場合不對,宛清都想拍手了,王爺卻是繼續道,“那些賬冊本王會找人徹底清查,誰都跑不掉,幾百兩銀子本王睜只眼閉只眼就算了,沒想到你們倒是膽子大了,上回說宸兒敗壞王府花錢如流水,今兒怎么不說了?半年之內,誰也別想從公中拿走半個銅板。”
三太太聽得臉一白,半年之內不能拿公中的銀子,那西府可怎么活,三太太急的去拽三老爺衣服,見三老爺不搭理她,急得她狠狠的一扯,只聽見一聲裂帛的聲音傳來,三老爺氣的不顧場合道,“誰讓你偷偷買通周媽媽拿銀子的,那銀子是王爺給王嫂和宸兒的!”王爺每月往王妃這里撥多少銀子,他們都清楚,能伸手的可不就是那銀子了,王爺愧對宸兒,所以每月都給銀子,王嫂不要,她們卻打上了主意,也難怪王爺生氣了。
三太太估計也是急糊涂了,膽子也大了不少,“還不是因為你,每月就那么點俸祿,不給我就算了,還從我這里拿銀子,我不想法子,西府早喝西北風了,你倒是好,不幫著我說話,還指責我!她們哪個沒拿?我才拿的多少,要不是上回二嫂說漏嘴了,我還不知道!”
三老爺被三太太說的臉窘紅窘紅的,一巴掌就扇了過去,“你還有理了,我說你怎么那么賢惠呢,原來銀子都是這么來的,你再敢頂撞,小心我休了你,給我回去,少在這里丟人現眼!”三太太氣的直跺腳,見大家都瞅著她,臉更是火辣辣的,抿緊了唇瓣,捂著臉就走了,宛清瞅著眼睛睜大那叫一個大,三老爺這才叫夫為妻綱呢,你不聽話我就休了你,難怪三太太見了他連句話都不敢頂撞了,今兒怕是真急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沒銀子可怎么辦好呢,可要是被休了三太太還能有什么出路,可她自己管不住三老爺敗家,就來打王妃的主意,真是極品。
王爺眼睛掃了屋子一眼,幾位太太都嚇的往后退,王爺是甚少發脾氣,更是不敢在王妃屋子里大聲說話,但不代表王妃支持的情況還能顧及到,那邊沈側妃聽到那五千兩是王爺給王妃和莫流宸的,氣的帕子是扭了又扭,可嗓子還沒好全,她不敢說話惹王爺嫌惡。
那邊伏老夫人臉也陰沉沉的,莫流暄的臉色也不大好,冰嫻郡主就更是了,原以為王爺最在意的莫流暄,哪里知道他每月都給銀子給王妃,五千兩銀子可不少,一年的俸祿也沒有這個一半多,那傻子整日的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還得的比他們多,誰心里舒坦,最氣人的是人家還不要,王爺硬往他們手里頭塞。
老夫人心里盡管不大舒坦,可王妃沒拿,她自然樂意瞧見了,只是這會子被抬到臺面上來了,那五千兩銀子怕是誰也難拿走半個銅板了,全給了宛清他們,她心里能順過來氣才怪,當下顧不得那么多,直呼王爺的名諱,“塍兒,那五千兩銀子你給他們,他們也不屑要,這么多年了,你何必呢?”
王爺聽的更是來氣,就因為云謹不要,她們就理直氣壯的下手了,王爺哼了鼻子道,“這王府還是本王的,云謹還是王府的當家主母,宸兒是嫡子,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你平素刻薄宛清他們,我能忍就忍了,從今兒起,要是你還隨意挑他們的刺,就常住佛堂吧,來人,送老夫人走。”
這回真是一點面子都沒給了,說是送其實跟轟老夫人走沒區別,老夫人臉青的跟什么似地,想說兩句,王爺卻是一佛衣袖,半點情面沒給了,老夫人氣的手直顫,咬緊了牙,當初真不該留下他,養了這么多年,竟然養出來一條白眼狼,竟然當著這么多人來落她的臉面,老夫人想著更是氣,瞅著伏老夫人的臉很冷,看宛清的眼神更是連人都能吞噬。
宛清很無辜,不關她什么事,要不是你們一個個的太貪婪,也不會惹的王爺大發雷霆,不過這么一來,她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了,以前還只是小打小鬧,這回可是斷了人家的糧食啊,五個太太再加兩個老夫人外加冰嫻郡主,還不把她恨的跟個什么似地,不要冷眼瞅著她好不好,是你們自己說我不會看帳的,還把問題主動送到我手上來,我不懂就問,早看你們不順眼了,就順水推舟了,不要怨我,她是大夫嘛,幫你們治治貪婪的小毛病,還不收你們銀子,你們該謝謝我才是呢。
老夫人走了,伏老夫人主動由丫鬟扶著出了屋子,臨走前看宛清的眼神很復雜,復雜到宛清瞅見了背后的殺意,宛清心下一凜,卻是嘴角微弧,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她等著你下手,為那些年她相公服的毒報仇,不抓你個現行,依著你的狡猾怕是不會承認,明明氣到不行了,連佛珠都捏碎了還能忍的住,讓老夫人來做槍頭鳥。
兩位老夫人走了,莫流暄和冰嫻是小輩,哪里敢反駁,只能心里暗氣,那邊幾位老爺哪里敢說話,幾位太太的憋的跟個什么似地,宛清絕對是頭一回見,倒是三老爺,眉頭那叫一個蹙啊,糾結了半晌,還是上前一步道,“王兄,西府如今實在是。”
王爺大手一揮打斷他的話,“王府早就分了,本王念著老夫人的撫育之恩沒有讓你們出府,也不曾虧待過你們半分,但不代表本王要養你們一輩子,西府的責任還是你自己擔。”三老爺頓時僵住,還有那邊幾位老爺,驚的都站了起來,今兒要是再鬧下去,王爺氣極沒準真會讓他們搬出去,以前他對老夫人何其尊重,如今當下不敢再提,只是眼神都變得狠復雜。
宛清也沒料到王爺話會說到這個份上,可是轉而一想也是,該給的都給了,他們還時不時的伸手過來,完全就當王府是他們的一般,少了銀子就鬧騰,更是連王爺給王妃的私房錢的主意都敢打,不給點狠臉色,怕是不會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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