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觀巖面上恢復平靜,心中卻在暗自思忖:
只要他們深入我離炎境內,到了皇都,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皇都高手如云,更有師父坐鎮,想要除掉他,自然簡單得多,
離炎疆域綿延十萬里,若是知道有滄瀾國的宗師前來‘問劍’,相信愿意出手將其留下的本國強者,必然很多!
說不準還能引出那些隱世不出的,位列天地榜中‘天榜’的絕頂強者!到時,星圖一樣能夠到手!
心中計定,拓跋觀巖臉上的笑容更加“誠懇”了幾分,仿佛完全沒有聽出江塵話中的威脅,連連保證一定會加強護衛,確保公主殿下和江宗師的安全。
這一次,拓跋觀巖倒是沒有再玩花樣,他迅速調來了云熾城最精銳的城防軍,加強了驛站的守衛,里三層外三層,戒備森嚴。
同時,他下令厚葬所有戰死的滄瀾士兵,給予了極高的哀榮,做足了表面功夫。
待離炎的人開始忙碌收拾殘局,蒼山雪在薛太醫的攙扶下,與包扎好傷口的陳天望一同來到江塵面前。
“江少俠...”
蒼山雪美眸中蘊含著無盡的感激與一絲復雜,她盈盈一拜,聲音哽咽,
“多謝少俠救命之恩!若非少俠,我等今夜皆要命喪于此。”
陳天望亦是忍著傷痛,單膝跪地,虎目含淚:
“江少俠大恩,陳天望沒齒難忘!今后少俠但有所命,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他之前對江塵有所輕視和誤解,此刻卻是心悅誠服,感激涕零。
江塵伸手虛扶一下:
“陳將軍不必多禮,公主請起,分內之事罷了。”
他目光掃過蒼山雪蒙著面紗的面容,忽然問道,
“公主,那海外星圖,究竟是何物?為何會引來如此多的覬覦?”
蒼山雪聞,面色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玉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衣袖。
她看著江塵,眼神中帶著一絲驚疑與恐懼,
難道...江少俠他...也是為了星圖而來?
以他的實力,若真要強搶,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然而,她看到江塵的眼神依舊清澈平靜,沒有絲毫貪婪之色,只有一絲好奇,她咬了咬嘴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信任。
這位年輕宗師若真有歹意,根本無需多此一問。
“江少俠既然問起,蒼山雪不敢隱瞞。”
蒼山雪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這份星圖,確實關系重大。它并非尋常的海圖,而是傳說中...開啟仙古秘境的鑰匙之一。”
“哦?”
江塵眉頭微挑。
“根據我滄瀾皇室代代相傳的秘典記載。”
蒼山雪緩緩敘述,
“在極為久遠的時代,我們所在的這片天地,并非如今的模樣。那時,有九位圣人開天辟地,他們聯手,將廣袤無垠的天地劃分成了九塊巨大的區域,
彼此之間被無盡的神秘汪洋所隔絕,而我們如今所在的離炎、滄瀾等國,僅僅只是這九塊區域中‘南離星洲’的一小部分而已。”
江塵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九位圣人?劃分天地?
“我所攜帶的這份星圖,并非完整,要不然滄瀾國也不會衰敗至今,甚至要以和親維持國祚。”
蒼山雪繼續道,
“它只是九份星圖碎片中的一份,對應著我們所在的‘南離星洲’以及周邊部分未知海域的航道。
傳說,只有集齊九份星圖,將其融合為一,才能拼湊出通往那片仙古秘境,知曉這片世界真相的完整路徑,甚至...可能找到離開這片天地的方法。”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向往與無奈:
“但天地何其浩渺,即便是修為高深的宗師大能,壽元也不過數百載,想要跨越那傳說中危機四伏、無邊無際的汪洋,抵達其他星洲,幾乎是癡人說夢。
所以,這星圖雖珍貴,但對于絕大多數人而,更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江塵默默聽著,心中卻是波濤暗涌,離開這片天地的方法?這恰恰是他目前最需要的!這所謂的海外星圖,或許與他尋找的出路有著至關重要的聯系。
同時,他也注意到了蒼山雪話語中透露的另一個信息——這片天地是被“隔絕”的,結合他自身法力被壓制的情況,以及九劫神龜之前的猜測,一個大概猜測漸漸在他腦海中形成。
說完這些,蒼山雪似乎有些脫力,輕輕咳嗽了幾聲,臉色愈發蒼白,周身隱隱散發出一股微弱的寒意。
江塵目光一凝,仔細感知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動。蒼山雪的體質,似乎有些特殊。這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寒意,并非修煉了陰寒功法所致,更像是...一種源自血脈本源的寒氣!
與他當初遇到的蘇玄璃的“霜天玄脈”有些類似,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在外界,蘇玄璃的霜天玄脈積蓄著難以壓制的極寒之力,他可以傳授完整的《寒月九轉》加以引導甚至化為己用。
但在這片“禁法絕地”,天地間沒有靈氣,蒼山雪體內這種疑似“反古”的血脈之力,失去了合適的能量滋養和引導,反而成了侵蝕她生命的寒毒根源。
“看來,要想根治她這體質問題,要么找到適應這片天地的特殊功法引導血脈,要么...就是找到脫離這片禁法絕地,回歸正常天地的方法。”
江塵心中暗道。此事牽涉甚大,絕非一時之功,只能從長計議。
他沒有再多問星圖之事,轉而道:
“公主身體不適,還是早些休息吧,今夜之事已了,想必暫時安全了。”
蒼山雪見江塵并未對星圖表現出貪婪之意,心中稍安,感激地點點頭,在薛太醫的陪同下返回了房間。
隨后,江塵神念擴散,徑直來到了驛站后方的馬廄。
只見九劫神龜被拴在一個簡陋的馬槽旁,龜殼上甚至還沾著些草料,平日里那雙囂張睥睨、充滿智慧的小眼,此刻寫滿了“生無可戀”四個大字。
想它堂堂萬古前縱橫天下的神龜老祖,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被當成普通牲口拴在馬廄,吃著粗糙的草料,聽著凡馬的嘶鳴,簡直是龜生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看到江塵出現,九劫神龜猛地抬起頭,頓時淚眼朦朧,總算是等到這小子了,不斷發出更加急促的聲音,仿佛在控訴這幾日非龜的待遇。
江塵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上前解開了它的韁繩,隨著實力恢復了一絲,神識之力也水漲船高,雖然距離完全恢復還有十萬八千里,
但還是能勉強凝聚出一絲神念,進行簡單交流。
他以神念傳音道:
“九劫,受委屈了,我現在就給你解開。”
“委屈?龜爺我何止是委屈!”
九劫神龜的神念回應如同連珠炮般在江塵腦海炸響,充滿了悲憤,
“小子!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是怎么過的?啊?!那些凡人,他們把龜爺我和那些凡馬拴在一起!給我吃那種豬都不吃的草料!士可殺不可辱!龜爺我...”
它喋喋不休地控訴著,江塵只好耐心聽著,待它情緒稍微平復,江塵才將先前發生的事情,以及關于星圖、關于這片天地可能存在的秘密,簡要地告訴了它。
九劫神龜聽完,沉默了片刻,那雙龜眼重新恢復了睿智,神念傳遞來的信息也變得凝重:
“小子,經過這幾日的暗中觀察和感知,龜爺我確實發現了一些端倪,
結合你所說的星圖傳說,以及這片天地對靈力的絕對壓制,這片天地中的‘圣人劃分天地’的傳說,恐怕并非空穴來風。”
“你的意思是?”
“萬古前,曾經發生了一場導致諸天崩碎、眾生隕落的滅世之戰,慘烈到無法想象。”
九劫神龜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
“為了延續火種,避禍求生,當時殘存的頂尖強者們分成了幾派。其中一派,以萬妖之皇為首,他們認為那滅世的‘邪魔’不可力敵,
連仙古和太古兩個紀元都覆滅了,抗爭只有死路一條。于是,他們集合了剩余的力量,以無上神通,打造了這片完全與外界隔絕的‘避世之地’。”
“為了徹底隔絕‘邪魔’的感知與追殺,他們設下了這‘禁法絕域’的規則。在此地,一切高于此界法則的力量都會被壓制,靈氣不存,道法不顯。
如此一來,確實最大限度地保證了躲入此地的生靈能夠繁衍生息,避免了族群滅絕的危機。”
九劫神龜頓了頓,繼續道:
“而這些在此地繁衍了無數歲月的人...無論是蒼山雪,還是三皇子拓跋觀巖,恐怕體內都流淌著當年那些上古強者的血脈!
他們是圣人、大妖的后裔!”
“所謂的真氣化形,凝聚法相,在龜爺我看來,根本就是他們體內沉寂的血脈圖騰,在真氣這種低層次能量的刺激下,所顯化出的微弱雛形!
一旦離開這片禁法之地,失去壓制,引外界靈氣灌體,激活沉寂的血脈...這些人,恐怕都會一躍而起,成為真正能傲視諸天的絕世天驕!”
江塵深以為然,在外界,一個地階圖騰的擁有者已是鳳毛麟角,足以稱霸一域。
而蒼山雪、拓跋觀巖這些圣人后裔,一旦覺醒,最次恐怕也是地階圖騰起步!這些人要是能帶出去,絕對能組建一支橫掃諸天的恐怖力量!
但很快,九劫神龜又潑了一盆冷水,神念中帶著濃濃的無奈與絕望:
“別做夢了,小子,想出去?估計只能等下輩子了。”
“為何?”
江塵皺眉。
九劫神龜嘆道,
“當年那場大戰,避世派的領導者萬妖之皇,與主戰派的祖龍,以及那個臭不要臉,把我囚禁億萬歲月的魔宗祖師,理念截然不同。
祖龍隕落,魔宗祖師下落不明嗎,
要說做得最絕的,還得是萬妖之皇,他打造了這片避世之地,但也徹底將這片天地的生靈封死,因為這‘禁法絕域’是雙向的!
它能隔絕外界,也能困死內部!說是一方世界,在龜爺看來,只不過是一座無比完美的...囚籠!”
“即便外界有強者偶然發現了這片天地,試圖闖入,也會在踏入的瞬間遭遇天地規則的壓制,一身通天修為化為烏有,成為凡人,最終困死在這里。我們現在不就是這樣?
你,一個在外界同代無敵的年輕至尊,龜爺我,萬古前的蓋世大妖,現在呢?連飛都飛不起來,還妄想著沖破由數位上古圣人聯手布置的永恒屏障?”
聽完九劫神龜的話,一股沉重壓力籠罩在江塵心頭,這片天地,竟是一座如此無法逃離的囚籠?
但旋即,他腦海中閃過兩個最關鍵的問題,
他看向九劫神龜,以神念問道:
“既然按照你的說法,祖龍抗爭失敗,萬妖之皇避世自囚也算失敗...那么,那個導致這一切的、滅世的‘邪魔’...他現在在哪里?
是同樣湮滅在了萬古長河中,還是...依舊存在于某處?”
還有最后一個疑問,他沒有問出口:
‘如果這片天地真的無人能夠出去,那么...當初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又是如何逃離了這片天地,去往外界,并與母親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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