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牧微一沉吟,才道:“往后面丟些糧食,讓他們自己搶奪,傳令所有人加快速度,挺一挺,將他們甩掉。”
這也是當下唯一的辦法。
丟下一些干糧后,隊伍立刻加快速度,而后面的難民果然一窩蜂擁上前,為了搶奪糧食廝打起來。
眾人看在眼里,都是心驚。
行了一段路,一開始確實將那些難民甩在后面,但沒過多久,難民再次追上來,而且人數更多,密密麻麻。
更讓人吃驚的是,使團很快有人發現,不但是在后方,隊伍的兩翼方向,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有大量難民出現。
天黑之前還只有幾十號人,此刻周圍密密麻麻一片,少說也有三四百之眾。
馬牧的職責是帶人保護使團順利北上,雖然之前也遇到游騎兵,但一路上也還算順利。
但此刻使團終于遇上了大麻煩。
甲士們都已經拔刀出鞘,護在隊伍周圍。
“報,云騎尉,前面道路被堵上了。”在前面探路的兩名騎兵折返回來,“十幾棵樹干橫在路上,要將樹干搬開才能通行。”
馬牧赫然變色。
如果說難民們尾隨可能是為了糧食,那么堵截道路,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往前沒走多遠,果然見到十幾根大樹干橫在道中,擋住去路。
“搬開樹干。”馬牧立刻吩咐,拔刀在手,環顧四周,一臉警覺。
隊伍中立時有人沖上前,便要將樹干抬開。
剛搬開幾根樹干,就聽前方傳來聲音:“他們有糧,都是糧食。大家今晚都能得到糧食......,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有種的都可以帶走糧食吃飽肚子!”
夜色之中,隊伍正前方忽然出現無數身影,踩過橫在道上的樹干,潮水般過來。
正在搬抬樹干的眾人都是吃驚,急忙退下。
魏長樂在隊伍中環顧四周,也是心驚。
密密麻麻的難民已經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那一雙雙眼睛充斥著興奮。
馬牧卻已經拍馬在隊伍中穿過,沉聲道:“保護大人和貨物,不要讓他們靠近!”
神武軍騎兵固然是嚴陣以待,隊伍中的不少馬夫和雜役也已經沖到一兩馬車邊,打開了車上的箱子,從里面取出兵器。
魏長樂看在眼里,心知這些人應該也都是神武軍軍士打扮。
無事發生的時候,就是馬夫雜役,一旦出現狀況,立刻就取兵器武裝起來。
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明面上使團只有三十名甲士,從神都到云中城,山高路遠,只靠這三十名護衛當然是遠遠不夠。
神武軍的軍士們迅速護衛在隊伍四周,執刀步軍在前,騎兵持弓在后,嚴陣以待。
四周的難民雖然沒有立刻撲過來,但卻逐漸逼近。
魏長樂雖然在山陰見過太多難民,但那些難民畢竟在城中,多少還能有些活路。
他從無遭遇到眼下這種情況。
如果是被一群匪寇圍住,魏長樂反倒會鎮定許多。
無非是一場廝殺。
使團有全副武裝的神武軍銳士,都是以一當五的悍勇之士,就算面對幾百名匪眾,也未必會處于劣勢。
可是面對這群難民,卻異常棘手。
魏長樂很清楚,對一個人來說,最大的恐怖其實是饑餓。
饑餓可以讓人變成野獸。
眼下這群難民就是饑腸轆轆的一群野獸,面對神武軍的兵器,他們也許會忌憚,卻未必會恐懼。
這時已經是在極度危險的邊緣。
但凡有一兩個難民不畏死亡沖過來,四周其他難民立時就會潮水般撲上來。
一旦如此,難道真要對這些已經極其悲苦的難民出刀?
難民們的目光饒過那些大刀長弓,都是盯著隊伍中的車輛。
在他們眼中,車輛上肯定都是糧食。
弓箭手們已經拉滿弓。
“立刻退下!”馬牧臉色冷峻,額頭上冷汗直冒,卻還是竭力保持鎮定:“誰敢上前,殺無赦!”
上百難民已經從那些樹干上踩過來,人群中有人厲聲喊道:“沒糧也要餓死,反正都要死,拼命搶了糧食,帶回去給家人吃飽肚子。”
這幾句話極具蠱惑。
馬牧心下一沉,瞬間明白,這些難民很可能是被人利用,那說話之人,分明是有意在蠱惑。
那些難民被這幾句話一蠱惑,目光更是嚇人,宛若狼群,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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