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接過回執時,指尖難免有些發顫。
這張薄薄的紙,意味著自己仕途新的開始。
哪怕是他,也終究是有點激動的。
“謝謝高部長。”
他忽然想起什么,對高長河說道:“濱州的班子成員資料,能不能給我一份?”
“早給你準備好了。”
高長河從抽屜里拿出個文件夾,遞給沈青云說的:“市委常委共十一人,基本上都是近幾年上來的。”
說著話,他笑著說道:“希望你能夠做好這個班長。”
“請組織上放心,我一定不辜負組織信任。”
沈青云連忙站起身表起了決心。
其實這個組織談話,正常應該是中組部那邊來的,不過沈青云現在還是正廳級,高長河這個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出面倒是也算合適。
走出高長河辦公室,沈青云來到了樓下。
陽光正好,門口的玉蘭樹落了片葉子,飄在他的公文包上。
他想起周遠山昨晚的話:“濱州的水,比你想的深。”
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發動汽車時,手機收到條短信,是父親發來的:“站穩腳跟,步步為營。”
他回了一個笑臉,便沒有再說什么,而是把車子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
第二天早上八點十五分,沈青云站在省委組織部樓下的香樟樹下,哈出的白氣在冷風中瞬間消散。
灰色大衣的領口立著,遮住半張臉,只有那雙眼睛在晨光里格外清亮。
昨晚整理濱州資料到凌晨兩點,此刻太陽穴還殘留著輕微的酸脹,但腳步踩在地面上,每一步都透著沉穩。
“青云同志。”
高長河的車緩緩滑到路邊,黑色帕薩特的車窗降下,露出張棱角分明的臉。
這位省委組織部長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茍,與沈青云握手時,指尖的溫度比空氣還涼。
“上車吧,早走早到。”
高長河笑著對沈青云說道。
“好的。”
沈青云彎腰坐進后座,真皮座椅帶著隔夜的寒氣。
高長河遞過來一份文件:“這是濱州市委常委的最新名單,昨晚剛更新的。”
司機發動車子時,儀表盤的指針輕輕跳動,高長河淡淡地說道:“顧書記和李省長臨時去了燕京,今天由我陪你過去。”
“麻煩高部長了。”
沈青云輕聲道謝,隨即翻開文件,目光在“劉彥昌”的名字上停頓。
這位市長比資料里的照片顯老,眼角的皺紋在證件照里都清晰可見。
他抬眼看向窗外,省委大院的鐵門緩緩打開,哨兵敬禮的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聽說兩位領導是去參加全國經濟工作座談會?”
“是。”
轉動方向盤,車窗外的街景開始流動,高長河開口說道:“本來顧書記想親自送你,臨時接到的通知。”
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說天氣,對沈青云說道:“濱州的班子情況比較復雜,你年輕,多注意團結。”
沈青云的指尖在文件邊緣摩挲,紙頁邊緣被凍得發脆。
他當然明白這話的潛臺詞,
顧青山與李躍進的明爭暗斗在江北省不是秘密,兩位主官同時缺席他的上任儀式,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是刻意留出的空間。
這是無聲的表態:在濱州這塊地界,暫時不會有人伸手干涉他的工作。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自然是因為父親沈振山的緣故。
“多謝高部長提醒。”
沈青云合上文件,放在膝頭,認真的說道:“我會以工作為重。”
車過松花江大橋時,沈青云望著江面,陽光在冰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高長河忽然開口:“你父親在濱州工作時,我剛進省委黨校。那時候他常說,治市如治水,堵不如疏。”
“他老人家確實常提濱州。”
沈青云的目光落在遠處的煙囪上,那是濱州老工業區的標志:“他說這里的干部性子直,認實干不認虛功。”
高長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轉開話題:“濱州的經濟增速去年全省倒數第三,工業轉型卡了三年,棚戶區改造欠賬不少。你年輕,有沖勁是好事,但也要注意節奏。”
他從儲物格里拿出瓶礦泉水,擰開時瓶蓋發出輕響,對沈青云說道:“組織上把你放在這個位置,是希望看到變化,但不能出亂子。”
沈青云接過水,瓶身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小臂:“我明白,穩字當頭,穩中求進。”
三十分鐘后,濱州市委大院的青磚門樓出現在視野里。
兩尊石獅子蹲在門兩側,鬃毛上積著薄霜,門樓上方的“為人民服務”五個金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沈青云注意到,院墻的爬山虎枯藤里藏著監控探頭,新舊交替的痕跡像塊補丁,透著這座城市的掙扎。
司機踩下剎車,車剛停穩,就見一群人從門里迎出來。
最前面的男人穿著藏青色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正是濱州市長劉彥昌。
他身后跟著一群人,深色外套在寒風里微微晃動,像一排沉默的樹。
“高部長,一路辛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