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像話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茶杯里的水濺出了不少,咬著牙說道:“書記,您覺得王天祥知道這事嗎?”
“你說呢?”
沈青云反問,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冷冷的說道:“常海能在他的轄區里這么折騰,沒有他默許,甚至撐腰,可能嗎?”
他想起那個賣襪子的大姐說的話,心口就像堵了塊石頭,看著熊楊說道:“攤販們說,有人報過警,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熊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掏出筆記本,筆尖在紙上劃出深深的痕:“我這就安排人去查,王天祥這個區委書記,怕是當到頭了。”
很顯然,如果這件事背后是王天祥默許的,那就必須要收拾他。
熊楊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沈青云攔住。
“等等。”
沈青云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緩緩說道:“怎么查,直接通知王天祥?”
“額……”
熊楊愣了愣神,詫異的問道:“難道不應該先跟他核實情況么?”
這是紀委調查的基本流程。
“核實?”
沈青云冷笑一聲,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夜市管理規定,直接說道:“這份文件是王天祥主持常委會通過的,你覺得他會跟你說實話?”
他將文件扔回桌上,嚴肅的看著熊楊說道:“我懷疑,王天祥在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絕不簡單,很可能不只是默許那么簡單。”
能成為市紀委書記,而且還是省會的市紀委書記,熊楊自然不可能是笨蛋,沈青云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他還是馬上明白了沈青云的意思。
只不過,正是因為他明白了沈青云在說什么,熊楊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書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秘密調查。”
沈青云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沉穩而堅定,平靜的說道:“你從紀委抽調可靠的人手,我讓孫健派刑偵支隊配合,組成聯合調查組,對外就說是查別的案子。”
他說到這里,語氣頓了頓,目光掃過熊楊凝重的臉:“在查清之前,絕不能打草驚蛇。”
熊楊沉默片刻,最后重重點頭:“我明白,就從那個常海的物業公司查起,看他的資金來源,看他和王天祥有沒有利益輸送。”
他在筆記本上寫下常海、物業公司幾個字,筆尖幾乎要戳穿紙頁,隨即問道:“需要馬上控制常海嗎?”
“暫時不用。”
沈青云搖頭,走到窗邊望著江灘的方向,晨光已經驅散了薄霧:“先固定證據,看看這個物業公司到底是什么來頭,逼迫了多少商戶,收了多少不該收的錢。”
他轉過身,眼里閃過一絲厲色:“還有,查清楚王天祥的妻子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妻子?”
熊楊有些意外,還真沒想到,王天祥的老婆竟然也牽扯進來了。
“商販們說,物業公司的會計是王天祥的妻子,常春梅。”
沈青云的聲音冷得像冰:“掛名領工資,具體領多少,沒人知道。但可以肯定,這絕不是簡單的掛名。”
他畢竟是警察出身,很多東西只需要一些蛛絲馬跡的線索,就能夠推斷出一個大概來。
更何況,沈青云在官場混跡了這么多年,對于這里面的一些貓膩,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
熊楊倒吸一口涼氣,在筆記本上又添了一筆:“這家人簡直是把南關區當成自家的提款機了,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合上筆記本,站起身,對沈青云說道:“我這就去安排,爭取盡快有結果。”
“等等。”
沈青云叫住他,從抽屜里拿出個錄音筆,遞給熊楊道:“這是昨天晚上我和攤販們的談話錄音,你拿去聽聽。”
說完這句話,沈青云又補充道:“記住,這件事要直接向我匯報,除了你我和聯合調查組的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熊楊接過錄音筆,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外殼,重重點頭:“書記放心,我知道輕重。”
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住腳步:“需要向省紀委匯報嗎,畢竟涉及到區委書記。”
沈青云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你先整理初步材料,我親自向顧書記匯報。”
他望著熊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夜市管理規定,手指在王天祥的簽名上反復摩挲。
他明白熊楊的意思,畢竟王天祥是省會的區委書記,屬于是省委組織部管轄的干部,真要是涉及到腐敗問題,必須要先跟省紀委那邊通氣,然后在省委組織部備案,才能夠采取行動。
這屬于是程序正義的問題。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亮,照在辦公桌上,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曬得發燙。
沈青云拿起手機,給孫健發了條信息:“按計劃行動,注意保密。”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他聽見走廊里傳來熊楊離開的聲音,清晰而有力。
他端起早已涼透的茶杯,一飲而盡。
茶的苦澀漫過舌尖時,他突然想起江灘上那個瘸腿老漢的話:“我們就是想掙口飯吃。”
這句話像根針,反復刺著他的心臟。
他知道,接下來的調查不會輕松,甚至可能影響到自己即將到來的晉升,但他別無選擇。
有些底線,絕不能退讓。
有些公道,必須還給老百姓。
辦公室里的綠蘿在陽光下舒展著葉片,水珠順著葉脈緩緩滑落,像在訴說著一個即將被揭開的秘密。
沈青云看著那份夜市管理規定,突然抓起鋼筆,在空白處寫下四個大字:“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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