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六號的羊城，沒有濱州的雪，卻把暖冬釀成了一杯溫潤的茶。

沈青云走出機場的時候，風裹著紫荊花的甜香撲在臉上，淺灰色的薄外套穿在身上竟有些悶熱。

這和他離開濱州時裹著厚大衣的模樣，像隔著兩個季節。

粵東這個地方，沈青云其實并不了解，畢竟前世今生自己來這邊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過好在時間還有很多，公示期半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對粵東的情況有所了解了。

沒有人接站，出發前他特意跟粵東這邊負責聯系自己的省政府辦公廳打過招呼，不用派人接送，自己悄悄過來就行。

他打開手機叫了輛網約車，后備箱里放著唯一的行李箱，車窗外掠過的街景漸漸從車站的喧囂，過渡到天河區的繁華，路邊的三角梅開得熱烈，艷紅色的花瓣垂在騎樓外，和濱州寒冬里的枯枝形成鮮明對比。

“師傅，到黃埔軍校附近的錦江之星酒店就行。”

沈青云報出地址的時候，特意選了家沒有政府合作標識的酒店，他不想剛到羊城就引人注目。網約車停在酒店門口，他付了錢，提著行李箱走進大堂，前臺小姐抬頭笑問：“先生您好，有預定嗎？”

“沒有，開一間景觀房，能看到街景就行。”

沈青云沒提自己的身份，只遞過身份證。

前臺很快辦好手續，遞來房卡：“1806房，視野能看到部分珠江。附近有便利店和老字號糖水鋪，您要是餓了，出門左轉走五百米就能到。”

接過房卡，指尖觸到冰涼的塑料殼，他提著行李箱走進電梯，鏡面映出自己的身影：藏青色西裝還沒換，領帶松了半寸，眼里帶著旅途的疲憊，卻難掩對新環境的好奇。

沒有前呼后擁的接送，沒有提前安排的接待，這樣悄悄抵達的感覺，倒讓他想起剛到濱州時，自己一個人去信訪局暗訪的日子。

房間的門被打開，最先闖入眼簾的是落地窗。

窗外的陽光潑灑進來，落在淺米色的地毯上，把房間烘得暖融融的。

沈青云放下行李，快步走到窗前，指尖推開窗戶，風帶著珠江的濕潤氣息涌進來，遠處的江面泛著粼粼波光，幾艘游船慢悠悠地劃過，像在藍綢子上繡著白紋。

他想起濱州的松花江，此刻該是結著厚冰的，江灘上的冰雪大世界亮著彩燈，而這里的江，卻還在溫柔地抱著船、載著風，連時光都走得慢了些。

“先安頓下來再說。”

沈青云輕聲自語了一句，打開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柜。

西裝、襯衫、休閑裝，還有周雪幫他疊好的羊毛衫，她總怕南方的冬天也會降溫。

最底下壓著那個冰雪大世界的冰雕模型，樹脂做的冰城堡在燈光下泛著淡藍的光，他把它擺在床頭柜上，正對著枕頭，像把濱州的一小塊冬天，悄悄帶在了身邊。

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抵達，讓他更能沉下心來，仿佛提前進入了“暗訪”狀態，他想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先看看這座城市真實的模樣。

………………

收拾完行李，墻上的掛鐘指向下午一點。

沈青云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掏出手機時，屏幕先跳出周雪發來的消息：“到酒店了嗎？發個定位給我，放心不下。”

后面還跟著個擔憂的表情。

他笑著點開定位，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又撥通了周雪的電話。

他沒說自己是悄悄來的，怕她擔心沒人接應。

“喂，老公？”

很快周雪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背景里能聽到沈靜的笑聲，還有電視里動畫片的聲音：“怎么樣，你到地方了么？那邊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