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張是他和幾位穿著西裝的人握手,背景板上寫著“全國政法工作會議”。
這些細節像無聲的語,訴說著丁道安在粵東政法系統的資歷,也在悄悄提醒沈青云:我在這行摸爬滾打幾十年,你手里的案子,我比你清楚。
“來,嘗嘗這茶。”
丁道安端著兩杯茶走過來,把其中一杯遞給沈青云,笑著說道:“這是我一個老部下從滇省帶來的古樹普洱,存放了十年,你試試口感。”
沈青云接過茶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低頭聞了聞。
茶香醇厚,沒有雜味,確實是好茶。
他輕輕抿了一口,茶湯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回甘:“好茶,丁主任費心了。”
丁道安笑了笑,靠在沙發上,目光落在沈青云身上,帶著幾分審視,卻又裝作隨意:“青云同志,我可是早就聽說過你的事跡,當年你父親振山同志還在江北省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在刑偵方面確實是很有能力的,英雄出少年啊!”
沈青云心里一凜,丁道安果然是先從他的背景入手。
畢竟自己和父親的關系,如今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有一說一,四十出頭的副部級,雖然很讓人驚訝,但自己的政績擺在那里,丁道安就算有意見,也是無話可說的。
他放下茶杯,語氣平和,看著丁道安說道:“丁主任過獎了,我是跟著那些老刑警們學了點本事,算不上什么大案,都是本職工作。”
他刻意弱化自己的成績,不想給丁道安留下張揚的印象。
“謙虛了。”
丁道安擺了擺手,拿起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笑著說道:“我的老領導是燕京政法委張書記,他之前就跟我說,沈振山同志是個敢碰硬的人,沒想到兒子也這么優秀,年紀輕輕就坐到副省長的位置,還是省公安廳廳長,不容易啊。”
這句話像根軟刺,輕輕扎在沈青云心上。
他明白,丁道安不是在夸他,而是在告訴他:你的底細我摸得一清二楚,別想著跟我耍花樣。沈青云笑了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都是組織培養,還有前輩們的提攜。我父親現在退休了,每天在家也是喝茶看報紙,有時候還跟我念叨,說以前在政法系統的日子,雖然忙,但踏實。”
“可不是嘛!”
丁道安的眼睛亮了些,語氣也熱絡起來:“我們這些干政法的,一輩子跟案子打交道,跟壞人斗,退休了反而不習慣。我現在每天早上還會看省廳的工作簡報,看到你們破了案子,心里也跟著高興,畢竟粵東的治安,是我們一輩子的心血。”
沈青云端著茶杯,沒接話。
他看著丁道安的表情,說起政法工作的時候,他的眼神里確實有幾分真切的感慨,但很快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他知道,丁道安不會一直跟他聊家常,正題很快就會來。
果不其然,丁道安喝了口茶,話鋒一轉:“對了,青云同志,最近聽廳里的老部下說,省廳在嚴厲打擊內部的違規違紀行為,還抓了天水區公安分局的陳百川?”
他的語氣很輕,像是在隨口打聽,目光卻緊緊盯著沈青云的臉,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沈青云心里暗罵老狐貍,臉上卻依舊平靜:“確實,廳里最近在開展紀律作風整頓,目的是凈化公安隊伍,讓大家能更好地為老百姓服務。陳百川同志的事情,目前還在調查中,具體情況要等紀檢組和紀委的同志查清楚了才知道,現在不方便多說。”
他刻意用同志稱呼陳百川,又強調這件事在調查中,既不否認,也不透露細節,堵死了丁道安進一步打探的口子。
丁道安看著沈青云,嘴角的笑容淡了些,卻沒再追問陳百川的案子,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說:“青云同志,我在粵東政法系統干了三十多年,從基層民警到政法委書記,什么樣的案子沒見過,什么樣的干部沒接觸過。說實話,基層民警不容易,每天面對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要跟壞人斗,有時候難免會有疏忽,或者被人誤會。”
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嚴肅了些:“所以啊,我覺得你們開展紀律作風整頓是好事,不管涉及到什么人,只要犯了錯,就該嚴肅處理,不能姑息。但有一點,青云同志,你一定要記住,處理干部,必須有理有據,不能因為一些無中生有、捕風捉影的舉報,就隨便給干部定性,更不能冤枉好同志。”
聽到這一番話,沈青云端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他明白丁道安的意思。
陳百川是他的女婿,現在被查,他是在變相施壓,讓他手下留情,別把事情鬧大。
而且丁道安特意強調所謂的基層不容易,不能冤枉好同志,也是在暗示他:陳百川背后有我,你要是沒實錘,就別想動他,否則就是“冤枉好同志”,會讓公安隊伍“寒心”。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真正的老狐貍。
幸好,沈青云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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