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號的清晨,陽光格外明媚。
省廳三樓辦公室的窗戶敞開著,清新的空氣里帶著玉蘭花的余香,驅散了多日來的壓抑。
沈青云剛看完一份跨境詐騙案的結案報告,就聽到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
劉福榮推開門走進來,對沈青云恭恭敬敬的說道:“省長,周副廳長回來了。”
“請他進來吧。”
沈青云點點頭。
很快,周瑞國走了進來,對沈青云說道:“省長,我回來了。”
“辛苦了。”
沈青云抬起頭,看到周瑞國穿著一身警服,頭發有些凌亂,眼底帶著明顯的黑眼圈,手里抱著一摞厚厚的文件,顯然是剛從江山趕回來,還沒來得及休息。
“坐吧,先喝口水。”
沈青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遞給周瑞國一杯剛泡好的綠茶。
茶葉在水里舒展著,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周瑞國接過茶杯,喝了一大口,才緩過勁來。
他把文件放在辦公桌上,推到沈青云面前,這才開口說道:“省長,這是整個案子的詳細材料,包括何尚杰、葉祖平的供詞,鐘玉玲的證詞,還有涉案干部的訊問筆錄,都在這里了。”
沈青云拿起文件,慢慢翻開。
第一張就是何尚杰的供詞,字跡工整,卻透著股虛偽:“我承認,我確實跟劉梅、趙娟、鐘玉玲有經濟往來,但我只是礙于情面,沒有及時制止,并沒有主動參與賣官……”
“他還在狡辯?”
沈青云冷笑一聲,看向周瑞國。
“一開始是這樣,后來我們拿出了他跟葉祖平的通話錄音,他才老實交代。”
周瑞國無奈地笑了笑,對沈青云解釋道:“您再往下看,葉祖平的供詞更詳細。他承認,從六年前開始,他就跟何尚杰勾結,利用干部任免的權力賣官,一開始只是小打小鬧,后來膽子越來越大,連縣長、縣委書記這樣的職位都敢賣。”
沈青云繼續往下翻,看到了鐘玉玲的證詞。
她的字跡歪歪扭扭,紙上還留著幾處水漬,顯然是寫的時候哭過:“……是劉梅先找我的,她說何市長和葉部長想幫朋友解決職務,讓我幫忙收錢,說事成之后給我分成。我一開始不同意,可曉峰在國外欠了高利貸,催債的人都找到家里來了,我沒辦法,只好答應……后來萬青知道了,跟我大吵了一架,說我不該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可何尚杰和葉祖平找上門,說只要萬青不反對,就能幫曉峰還高利貸,還能讓曉峰回國后找個好工作。萬青沒辦法,只好默認了……”
看到這里,沈青云的手指頓住了。
他能想象到杜萬青當時的痛苦。
一邊是警察的底線,一邊是兒子的安危,他最終選擇了妥協,卻沒想到,這只是悲劇的開始。
“杜萬青最后那段時間,狀態怎么樣?”
沈青云抬頭問道,聲音有些低沉。
“很不好。”
周瑞國的表情也嚴肅起來,緩緩說道:“我們找了杜萬青的司機,他說杜曉峰死后,杜萬青根本就沒有睡覺,有時候坐在車里能發呆一個小時,還一個人偷偷哭。有一次,他聽到杜萬青跟何尚杰打電話,電話里杜萬青情緒很激動,好像在跟何尚杰爭吵什么,掛了電話后,杜萬青還摔了手機。”
“他們爭吵的內容,你們查到了嗎?”
沈青云追問道。
“查到了。”
周瑞國拿出一份通話記錄,對沈青云說道:“我們調取了他們當時的通話錄音,何尚杰在電話里讓杜萬青主動向組織坦白賣官的事,說只要他認下所有責任,就能保鐘玉玲平安,還能給杜曉峰留個體面。杜萬青不同意,說他沒主動參與,憑什么讓他扛下所有責任。何尚杰就威脅他,說如果他不配合,就把杜曉峰吸毒、聚眾淫亂的事情捅到媒體上,讓杜家徹底身敗名裂,還說要讓鐘玉玲也一起坐牢。”
沈青云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臉色愈發難看。
何尚杰和葉祖平,竟然用這么卑劣的手段逼迫杜萬青!
他們不僅毀掉了杜萬青的家庭,還要毀掉他最后的尊嚴。
“杜萬青自殺前,有沒有留下什么別的東西?除了那封遺書。”
沈青云問道。
“有一本日記。”
周瑞國從文件里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沈青云:“這是我們在杜萬青的銀行保險柜里找到的,跟書房那個不一樣。這是他自殺前一天寫的最后一篇日記。”
沈青云接過筆記本,慢慢翻開。
最后一頁的字跡潦草,墨水有些暈開,顯然是寫的時候手在顫抖:“……曉峰走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何尚杰、葉祖平逼我扛下所有責任,他們說只要我死了,就能保玉玲平安。也許,這是我唯一能為玉玲做的事了……我對不起組織,對不起身上的警服,更對不起那些被我辜負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