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喝了口茶,熱氣氤氳了眼鏡片,他連忙摘下來擦了擦,再戴上時,眼神里多了幾分猶豫。
“這么晚了過來,有事?”
沈青云淡淡地看了一眼田文俊說道。
“書記,白天調研的時候,有些話我沒敢說。”
田文俊聞小心翼翼的看著沈青云,低聲說道:“現在想跟您說實話,咱們云山市的政法系統,問題太大了。尤其是公安部門那邊,存在著非常嚴重的違規違紀問題。”
沈青云沒接話,只是拿起桌上的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筆尖懸在紙上,等著他繼續說。
他知道田文俊既然敢晚上來,肯定是憋了不少話,得讓他自己慢慢說透。
“我去年年初才調到云山當政法委書記,之前在省政法委做政策研究。”
田文俊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委屈,無奈的說道:“本來想好好干,把云山的政法工作抓起來,可沒想到,蕭成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每次開政法委員會,我提的意見他都當耳旁風。下面的公安分局局長,全是他的老部下,我想見個人都得通過他。就連政法委的辦公室主任,都敢跟我甩臉子,說得聽蕭副市長的安排。”
沈青云眉頭皺了皺,蕭成忠不僅僅是副市長兼公安局長,還是市政法委的副書記,這個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這么囂張。
田文俊說著話,從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會議記錄,遞到沈青云面前:“您看,這是上個月的政法委員會紀要,我提的山區治安聯防方案,蕭成忠當場就否了,說沒必要浪費人力,可實際上,上個月山區已經發生了十三起盜竊案,老百姓都有意見了。”
沈青云接過會議記錄,盯著內容看了起來,看到蕭成忠表示聯防方案暫不執行的內容,眉頭微微蹙起。
政法委書記按理說,屬于是公安局長的領導,哪怕是背地里政法委對公安局的影響力不大,但表面上的文章,起碼也是要遵守的,這是官場的規矩。
可是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在基層是很罕見的。
除非,蕭成忠是故意為之的!
想到這里,沈青云的臉色愈發陰沉不已,他是知道的,蕭成忠是楊宏毅這個公安廳長的老部下,還是他的絕對心腹。
現在看來,楊宏毅對蕭成忠的支持,已經到了能夠達到架空政法委的地步。
“他為什么敢這么明目張膽?”
沈青云抬起頭,目光落在田文俊臉上,開口問道:“你是市政法委書記,還是市委常委,按說他得聽你的調度,他就不怕你向省里反映?”
田文俊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里閃過幾分忌憚:“沈書記,不瞞您說,他背后有楊宏毅廳長撐著。去年我跟省里反映過一次公安的作風問題,結果楊廳長親自給我打電話,說蕭成忠是老公安,有經驗,讓我多配合。從那以后,蕭成忠就更囂張了,說什么在云山,公安部門他說了算,政法委別瞎摻和。”
“楊宏毅……”
沈青云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個名字,筆尖用力,墨水透了紙背。
他之前只知道楊宏毅在公安系統根基深,沒想到能把手伸到地市,直接讓公安局長架空政法委書記。
這已經不是影響力大不大的問題了,是明顯的越權干預,看來作風整頓,必須從楊宏毅這條線入手。
“那你就沒再向上反映?”
沈青云追問道,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
他想看看田文俊是真的想解決問題,還是只是來抱怨。
田文俊苦笑了一聲,雙手攤了攤:“反映了也沒用啊!楊廳長在省里的關系您也知道,林東峰書記之前是組織部長,蕭成忠還是林東峰書記當年提拔的。我一個外來的政法委書記,沒人撐腰,說了也沒人信,反而會被蕭成忠報復。上個月我家樓下的監控,莫名其妙就壞了三天,我懷疑就是他干的,想警告我別多管閑事。”
他說著,聲音壓低了些,湊近沈青云:“沈書記,我今天見您,是真心希望您能管管這事。您是省委常委,有能力、有魄力,只有您能治得了蕭成忠,救云山的政法系統。我知道這話不好聽,但我實在沒辦法了,再這樣下去,我這個政法委書記,要么被架空成擺設,要么就得被逼走。”
沈青云看著田文俊眼里的懇切,心里漸漸有了判斷,田文俊雖然有些懦弱,但確實掌握了不少蕭成忠的問題,而且有想改變現狀的決心,是可以爭取的自己人。
他放下筆,語氣緩和了些:“老田,你能跟我說這些,說明你心里有老百姓,也有政法工作的責任心。”
頓了頓,沈青云看著田文俊,一字一句的問道:“不過光說這些還不夠,蕭成忠到底有沒有具體的違規違紀行為?你有沒有證據?”
空口無憑就想要讓自己出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沈青云又不是初入官場的愣頭青。
想上船,得拿出投名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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