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軍士直接跳進齊腰深的河水里,幫著拖拽沉重的漁網,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下半身的皮甲和褲腿,也毫不在意。
季如歌的身影出現在田埂上、果林邊、河灘旁。她看著皮甲軍士笨拙卻賣力地學著割高粱,看著他們扛著沉甸甸的果筐在果林里穿梭如履平地,看著他們被冰冷的河水激得一哆嗦卻依舊咬著牙拖拽漁網。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被替換下來、得以喘息片刻的農夫、果農和漁夫,他們臉上帶著疲憊,卻也帶著驚奇和感激的笑意。
一個老農坐在田埂上,捶著酸痛的老腰,看著眼前那些年輕力壯的軍士揮汗如雨地收割著他侍弄了一季的高粱,忍不住咧嘴笑了,露出缺了牙的豁口:“這幫后生……勁兒真足啊!”
正午的日頭最毒。村里的大灶房早已得了消息,把鍋灶直接支到了田間地頭!幾口巨大的鐵鍋架在臨時壘起的土灶上,蒸騰著滾滾熱氣。雪白的大饅頭堆得像小山,大盆里是油汪汪的燉菜,里面翻滾著大塊的肉和蘿卜。還有整桶整桶熬得濃稠的小米粥,散發著樸實的谷物香氣。
“開飯嘍——!”管事的婦人扯著嗓子喊。
軍士們放下鐮刀、漁網、果筐,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草屑,排著隊走向冒著熱氣的飯食。
他們摘下頭盔,抹著臉上混合著汗水和塵土的泥道子,露出年輕而疲憊的臉龐。粗瓷大碗遞過來,熱騰騰的饅頭塞滿手,大勺的燉菜扣進碗里。他們也不講究,有的蹲在田埂上,有的干脆席地而坐,狼吞虎咽起來。咀嚼聲、碗筷碰撞聲、滿足的嘆息聲,代替了方才勞作的喧囂。
農人們也圍攏過來,和這些滿身塵土的軍士擠在一起吃飯。一個老農把自己碗里一塊肥肉夾給旁邊埋頭猛吃的年輕士兵:“后生,多吃點肉,有力氣!”士兵愣了一下,抬頭看著老農布滿皺紋的笑臉,黝黑的臉上也綻開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含糊地說了聲“謝了”,低頭把那塊肉塞進嘴里。
季如歌端著一碗小米粥,站在人群外。她看著這奇異又和諧的景象:沾著泥土的皮甲和磨破邊的粗布衣裳緊挨著;握著刀槍的手此刻捧著粗瓷大碗;軍營里冷硬的線條,被田間地頭的煙火氣悄然柔化。
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也照亮了每一張被汗水沖刷過的、帶著疲憊卻無比真實的臉。
下午的勞作更加火熱。有了正午食物的補充和短暫的休整,軍士們的效率更高了。高粱地里的暗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果林枝頭的橙紅迅速轉移到了草棚下的竹匾上;河邊的冰窖里,銀白的魚堆又高了一層。
夕陽熔金,將整片田野、果林、河灣都染上一層溫暖的金紅。
當最后一壟高粱被放倒,當果林最后一棵柿子樹被摘空,當漁網最后一次收起,拖上來的只有零星幾條小魚,巨大的歡呼聲終于爆發出來!
“收完嘍——!”
“滿倉嘍——!”
農夫、果農、漁夫、穿著皮甲的軍士……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汗水浸透了衣衫,臉上沾滿了泥灰,手上磨出了水泡或勒痕。但此刻,所有的疲憊都被一種巨大的、沉甸甸的滿足感沖垮。
他們互相拍打著肩膀,大聲笑著,叫著,不管認識不認識。有人甚至抓起一把剛脫下的飽滿谷粒,高高拋向天空!金色的谷粒在夕陽下劃出閃亮的弧線,又雨點般落下,打在人們的頭上、肩上。
雷副將抹了把臉上的汗,走到季如歌面前,抱拳一禮:“季村長,校尉給咱們的任務可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