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免稅……免租……”皇帝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冷得像九幽寒冰,“好大的手筆!好大的膽子!拿朝廷的稅賦,拿朕的土地,去喂飽草原的狼和北境的賊!這哪是契書?這是抽在朝廷臉上、抽在朕臉上的耳光!”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掌管天下錢糧的戶部尚書:“趙全德!”
“臣……臣在!”戶部尚書趙全德一個激靈,差點跪倒。
“北境縣衙,三年免了多少稅?算出來沒有?!”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像鞭子抽在趙全德心上。
趙全德臉色煞白,冷汗涔涔:“回……回陛下,北境偏遠,歷年稅賦本就……本就微薄,但……但按那商街規模及契書所列貨值……三年……三年所免之稅,折算……折算成現銀,恐……恐不下五十萬兩之巨……”他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幾乎微不可聞。
“五十萬兩!”皇帝怒極反笑,笑聲在大殿里回蕩,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好!好一個嚴正!好一個季如歌!拿著朕的銀子,去養肥自己的勢力,去結交外藩!這北境,還是不是朕的江山?!”
“砰!”又一個上好的定窯茶盞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殿內死寂。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聲和碎瓷片滾動的輕微聲響。蟠龍柱上盤繞的金龍,在燭火映照下,張牙舞爪,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陰影,籠罩著這片凝固的、充滿殺機的死寂。
京城的夜,被這紫宸殿的驚雷攪得烏云密布。無數道或明或暗的指令,如同蛛網般從這座權力中心輻射出去。
吏部、兵部的緊急文書被快馬送出,戶部燈火通明,算盤珠子響了一夜,清查著所有與北境相關的錢糧簿冊。
京營的精銳騎兵開始秘密集結待命,而數道如影七般冰冷的身影,早已融入夜色,帶著皇帝“要結果”的死令,悄無聲息地撲向北境的方向。
一些世家大族早就察覺出異樣,但是現在他們可不敢強出頭,只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暗地里也是有不少探子朝著北境而去。
如今這局勢越來越不好,若北境真如此……他們是不是也可以?
等等,現在還不是做決定的時候,還是要觀望觀望。
風暴,在京城上空無聲地醞釀、積聚。而此刻的北境,溫泉山莊巨大的玻璃暖房里,水流依舊汩汩,孩童的笑鬧聲清脆。
商街新掛的“免”字鐵牌在春日微寒的風中輕輕晃動,發出沉鈍的金屬低鳴。新來的皮貨商正喜滋滋地數著第一筆不用繳稅的銅錢,對即將壓頂而來的、裹挾著血腥氣的驚雷,渾然未覺。安寧與殺機,在這片廣袤疆域的兩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隔空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