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被斬首的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北境各個村落間掀起滔天巨浪。
最初是死一樣的寂靜。人們被這殘酷而直接的判決震懾住了,尤其是男人們,走在路上都覺得脖子后面涼颼颼的。
打老婆?以前是家常便飯,心情不好喝多了,掄起拳頭揍幾下出氣,誰管?現在,誰敢?趙老四的血還沒干透呢!
恐懼之后,是暗流涌動的議論和不滿。不少男人聚在一起喝酒時,憤憤不平。“娘的!打幾下婆娘也要掉腦袋?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婆娘不聽話,不打怎么行?難道還供起來?”
“那季村長是個女人,當然幫著女人說話!我看這北境,以后是女人的天下了!”
“這規矩……太霸道了!老子在自己家里揍娃,難道也要被拉去砍頭?”
但沒人敢公開質疑。萬福村口的刑場痕跡還在,季如歌那雙冰冷的眼睛和毫不留情的手段,讓人不敢妄動。
然而,壓抑的火山總會找到出口。
幾天后,萬福村口又來了人。這次不是孩子,而是幾個穿著體面、像是各村族老或小地主模樣的男人。他們要求見季如歌,語氣還算恭敬,但臉上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
季如歌在村公所見了他門。
為首的是一個山羊胡老頭,姓錢,是附近一個屯比較有威望的老族長。他先是對季如歌行了個禮,然后拐彎抹角地開口:“季村長,您懲治惡徒,維護鄉里,我等佩服。只是……這新規是否過于……嚴苛了些?”
季如歌沒說話,看著他。
錢族老硬著頭皮繼續說:“這家家戶戶,鍋碗瓢盆難免磕碰,夫妻之間爭執打鬧也是常情。若只因打了幾下,就要驚動官府,甚至……甚至動輒斬首,是否小題大做?長此以往,怕是家家不安,男人在家里都不敢大聲說話,這……這有違倫常啊!”
旁邊幾人也紛紛附和。“是啊,季村長,清官難斷家務事。”
“夫妻打架,床頭打床尾和,外人插手,反而壞事。”
“能不能……把這規矩稍稍放寬些?比如,只要不出人命,不打殘,就由各村自行調解……”
季如歌等他們說完,才開口,聲音平淡:“你們覺得,趙老四打死發妻,是家務事?”
錢族老一噎:“趙老四自然罪大惡極……但大多數人家,不過是小打小鬧……”
“小打小鬧?”季如歌拿起桌上的一疊紙,“這是各村這三天報上來的。因為新規,妻子反抗丈夫毆打,反而被丈夫打得更兇,重傷臥床的,三起。妻子跑去向里正求救,里正和稀泥,妻子被丈夫抓回去鎖在家里往死里打的,兩起。還有一起,丈夫揚既然要管,就先打死老婆,免得以后麻煩。”
她念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下面幾個男人的臉色難看一分。
“這就是你們說的小打小鬧?床頭打床尾和?”季如歌放下紙,目光掃過他們,“在我這里,沒有小打小鬧。只要動手往死里打,就不是家事。第一次,重罰。打死打殘,償命。規矩,不會改。”
錢族老臉色漲紅:“季村長!您這是不給我們活路啊!男人管教妻兒,是天經地義!自古如此!”
“自古如此,便是對的?”季如歌反問,“若你女兒嫁人,被女婿如此‘管教’,你也覺得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