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偷藏行李箱跟隨季如歌一家離京的風波后,南境小皇子雖被接回,但魂似乎丟了一半在北境。
回到規矩森嚴、沉悶乏味的皇宮,他看什么都不順眼,讀書練字心不在焉,對太監宮女的伺候也挑三揀四,整日蔫頭耷腦,唉聲嘆氣,嘴里反復念叨著北境的烤羊肉、熱鬧的集市、可以瘋跑的草場,還有……雖然兇巴巴但很有趣的季寧姐姐和沉穩的鳳昭哥哥。
新帝起初以為兒子只是鬧幾天脾氣,過段時日便好,便由著他去。誰知這小皇子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新帝派人催促他用心學業,他便找各種借口推脫,甚至公然在課堂上打瞌睡。新帝無奈,只好加大管教力度,罰抄書、禁足等手段輪番上陣。
這一管,便管出大事了。
小皇子被逼急了,先是撒潑打滾,哭喊著“我不要在宮里!我要去北境!”,見無人理睬,竟真的郁結于心,加上天氣變化,一場來勢洶洶的風寒將他擊倒了。
高燒不退,咳嗽不止,嘴里還說著胡話,盡是“鷹愁澗”、“野炊”、“妞妞姐姐(指季寧)”之類的詞語。
太醫束手無策,只說皇子乃心病引發,需得靜養,解開心結。
皇子重病的消息無法隱瞞,很快傳到新帝耳中。新帝急忙趕到皇子寢宮,看著榻上小臉燒得通紅、迷迷糊糊還在啜泣的兒子,又聽太醫戰戰兢兢地回稟病因,新帝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頭頂,氣得眼前發黑,太陽穴突突直跳。
“逆子!這個逆子!”新帝在偏殿來回踱步,胸口劇烈起伏。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精心培養的繼承人,竟然為了貪玩,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而且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讓他又忌憚又不得不倚重的北境!
“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朕這兒子倒好!”新帝氣得口不擇,“心都野到北境去了!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來,他這心怕是收不回來了!”
旁邊的心腹太監和近臣們噤若寒蟬,不敢接話。誰都看得出來,小皇子這次是鐵了心,強逼恐怕只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釀成更嚴重的后果。
新帝發泄了一通怒火,慢慢冷靜下來。他看著病榻上憔悴的兒子,又想到北境那日的閱兵場面和季如歌那雙平靜卻深不見底的眼睛,心中五味雜陳。
硬來是不行了。難道真要把兒子送去北境?這成何體統!南境的儲君,長于敵國(雖非敵國,但終究非我族類)之地,傳出去朝廷顏面何存?將來又如何繼承大統?
可若不放他去,看這情形,這兒子怕是真要廢了。一個心不在焉、甚至心存怨懟的儲君,對南境而,更是災難。
新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就在這時,臥榻上的小皇子迷迷糊糊醒來,看到父皇在身邊,眼淚又涌了出來,虛弱地拉著新帝的衣袖,哀求道:“父皇……求求您……讓兒臣去北境吧……兒臣保證……保證會好好讀書……也會學北境的本事……兒臣在那里……真的很快活……比在宮里快活千百倍……”
看著兒子那充滿渴望和痛苦的眼神,新帝的心猛地一軟,隨即又是一陣刺痛。他揮退了左右,獨自坐在兒子床邊,沉默了許久。
最終,他長嘆一聲,仿佛瞬間蒼老了幾歲。他意識到,或許強行將兒子束縛在這四方城里,未必是真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