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山叫十八坳,住的山民很少,為了熟悉這一帶的環境,我們收用了幾戶,有幾戶給點銀子也搬了出去。”四九叔一邊走一面說,前面兩個士兵還揮刀撥開擋路的荊棘。
四九叔的聲音低沉渾厚,在山谷間回蕩,驚起幾只棲息在樹梢的山雀。四九叔穿著洗得發白的靛藍色粗布短褂,腰間也別著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褲腳高高挽起,露出黝黑結實的小腿,上面布滿了被荊棘劃傷的細密疤痕,還真的有點像本地的山民。
一面走他還一面繼續說:“過來幾個月,士兵們大都學會了點本地土話,基本可以糊弄過去。”
十八坳清晨的景色美得令人屏息。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連綿起伏的群山,初升的朝陽透過云層灑下金色的光斑,將露珠映照得如同散落的鉆石。空氣中彌漫著松脂的清香和野花的芬芳,混合著濕潤泥土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讓人神清氣爽。
山路兩側的森林郁郁蔥蔥,高大的松樹、樟樹和不知名的闊葉喬木交織成一片綠色的穹頂,陽光只能從枝葉的縫隙間漏下斑駁的光影。若不是前方每隔十幾步就能看到被砍斷的灌木和明顯人為踩踏出的痕跡,這蜿蜒曲折的山路根本無從辨認。
景春熙按景長江的吩咐沒帶這么多人,只帶了初一和正月。小蠻心里暗自慶幸自己主動做了世子的跟班,不然也上不來。他今天特意換上了輕便的短打裝束,腰間還系著一條不知從哪撿來的麻繩,活脫脫就是一個準備上山打柴的山民,在翠綠的山林中格外醒目。
快腳自然不肯留在莊子里,今天也跟上了大將軍。
四九叔就帶了兩個士兵一起,這兩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褪了色,拿著柴刀在前面開路,沉默寡卻目光如炬。
騎馬走了二三十里曲曲繞繞、還挺難走的山路,振得景春熙的屁股生疼都皺起了眉頭。她今天騎的還是那匹溫順的棗紅馬,但山路崎嶇不平,馬背的顛簸讓她不得不緊緊抓住馬鞍,纖細的手指都泛白了。
其他幾人看著都沒事,尤其是快腳,騎在馬上依然輕松自如,時不時還吹起口哨逗弄樹上的鳥兒,還不時觀察地形。
再往前更陡的山,時而騎馬,時而牽馬走路,又走了兩三個山頭。有些路段不好走,連馬匹都喘著粗氣,蹄子打滑,不得不下馬步行。
景春熙的馬經常都是初一和正月兩人換著牽,但還是走得腳底打戰。胥子澤見狀,默默遞過一根不知從哪撿來的木棍給她當拐杖。
沿途每隔一段距離,跟隨而來的士兵都會吹個響哨,或是學不同的鳥叫。那哨聲時而短促如鶯啼,時而悠長似鷹嘯,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森林里往往都會傳出相同的回應,有時是同樣的哨聲,有時是布谷鳥\"咕咕\"的叫聲,想來應該是某種暗號。這些聲音在山谷間回蕩,仿佛整座山都在與他們對話。
“只能委屈小姐了,再往前只能步行,大家把馬拴好。”四九叔在一塊相對平坦的巖石前停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眼神依然銳利如鷹。
大家齊齊下馬的時候,兩個士兵帶著他們把馬牽到偏過一邊的樹林。那里位置很空曠,幾棵高大的松樹圍出一片空地,地上的雜草都被踩得干枯發黃,露出褐色的泥土。
空地中央居然還建了個小木屋,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墻壁是用粗糙的原木搭建的,縫隙間填滿了苔蘚和泥巴。木屋門口掛著幾個竹編的筐子,里面曬著各種草藥,散發出淡淡的苦澀氣味。
“聽到哨聲就知道你們快到了,茶都晾好了,不燙,快喝吧。”獵戶打扮的一個士兵大聲招呼他們,快步跑出來牽四九叔的馬。
這人身材矮壯,滿臉絡腮胡子,腰間別著一把獵刀,刀鞘上纏著紅色的布條。他說話時露出幾顆黃牙,滿面笑容。
四九叔解釋說,“走了那么多路,到了這都會歇歇腳,喝口茶,才有力氣繼續上山。”他領著眾人走進木屋,屋內比想象中寬敞,正中擺著一張粗糙的木桌,周圍放著幾把竹椅。
角落里堆放著干草和幾個麻袋,想必是喂馬的飼料。桌上擺著一個大陶壺和幾個粗瓷碗,壺嘴還冒著絲絲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