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朕盯牢了。朕讓她安分,她便得安分。”
王承喜躬身領命。
椒房殿內,藥香清冽。
薛綏依禮拜見了謝皇后,便上前為她診脈。
指尖搭在腕上片刻,薛綏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脈象浮滑,心氣略有不穩。娘娘近日可是思慮過重,或是受了驚擾?”
謝皇后撫著小腹,笑了笑,聲音倦怠地嘆息。
“這宮里頭人多眼雜,總有些煩心事,攪得人不得安寧……又許是這天兒太熱的緣故,近來總覺乏得很,夜里也睡不安穩。”
薛綏收回手,退后行禮。
“暑熱傷津,心火易旺。貧尼再為娘娘添幾味清心寧神的藥材,微調即可,于龍胎無礙。”
她剛要起身去寫方子,就見李肇掀簾而入。
“母后歇著了?”他聲音清朗,目光掃過薛綏,挺拔的身影立在殿中,自帶一股沉肅之氣。
“兒臣給母后請安。”
謝皇后見兒子來了,臉上的笑意真切了幾分,
“太子今日倒早?”
李肇道:“兒臣剛從崇文殿議事回來,聽聞母后精神欠佳,特來瞧瞧。”
謝皇后笑道:“朝堂事忙,不必總記掛我這里。”
“再忙,母后安康也是頭等大事。”
李肇語氣恭謹,忽地側臉轉向薛綏。
“妙真師父也在?母后鳳體可大安了?”
薛綏感受著他視線下的深意,脊背不自覺地微微繃緊。
“回太子殿下,娘娘脈象已漸趨平穩,只是暑氣侵擾,心火略旺,需得靜心凝神,多加調養……但也并無大礙。”
李肇頷首,并未多,只對皇后道:“母后好生休養,兒臣瞧著,妙真師父是個妥帖的人,有她在,兒臣也能安心理政。”
殿里藥香浮沉,話里更似纏繞機鋒。
“這陣子,是有勞妙真師父費心了……”謝皇后的目光從兒子臉上不著痕跡地掠過,隨即溫聲一笑,盯住薛綏。
“外頭日頭毒辣,你一路辛苦,想必也渴了。云心,帶妙真師父去偏殿用些冰鎮的酸梅湯,歇息片刻再擬方子不遲。”
娘娘的聲音里是慣有的溫和,卻綿里藏針,帶著不經意的提醒……
薛綏不敢不知分寸。
她再次躬身,姿態無可挑剔。
“謝娘娘體恤。”
一名低眉順眼的小宮娥引著她,穿過側門,步入清涼安靜的偏殿。
很快,便有人奉上一盞剔透的琉璃盞,放在紫檀小幾上。
紫紅的湯液,浮著細碎冰晶,沁人的涼氣,瞧著便十分誘人。
薛綏在錦墩坐下,指尖觸到沁骨的盞壁,不僅未能驅散心頭的沉郁,反倒勾起了更深的不安……
皇后洞悉一切卻隱而不發。
李肇那看似尋常,卻大膽地試探……
她在他們母子之間,如走絲線。
那滋味,難以喻。
她暗嘆一聲,略略沾了沾唇,便放下。
研了墨,鋪開紙箋,將皇后的醫案取出細細對照。
殿內寂靜,只有筆落紙上的細微聲響。
剛寫好方子,屏風后傳來衣袂摩擦的輕響。
薛綏抬眼。
只見李肇繞過屏風,攜一身殿外帶來的暑氣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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