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李肇眸光一冷,放下卷案。
“薛慶廉剛遞了牌子,說要面見孤,匯報郭明遠案的新線索,一夜之間就橫死書房了?”
來福不懂,縮著脖子侍立,有些惶恐不安……
關涯拱了拱手,低聲道:“殿下,夜梟派人去查了,薛二老爺死的當晚,府里的狗沒有叫,守門的家丁也說沒見外人進出,如此說來,倒像是府里人作案。”
“還有,據薛府的丫鬟說,薛二老爺死前一晚,曾收到一封匿名信,看了之后便心神不寧,還曾叮囑小廝備上車馬,說要出門……”
“匿名信?”李肇眸光一冷,“查出來是誰送的了嗎?”
“尚未。”關涯搖搖頭,“那丫鬟記不清送信人的模樣,只道是尋常小廝打扮。但卑職揣測,此事多半和鄭國公府有關。怕是薛二老爺查到了什么關鍵線索,才遭滅口……”
李肇慢慢夾起一個蒸餃,卻未入口,只是拎在手里端詳著,語氣輕慢卻含殺意。
“郭丕這老匹夫,下得了手。不過,他以為殺了薛慶廉,就能堵住真相?”
“殿下。”關涯猶豫了一下,低頭拱手。
“卑職聽說,鄭國公府那邊,郭丕已經快不行了。是不是……”
“不行了?”李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倒是會挑時候。一死了之,就能把事情帶墳里去?沒那么容易。就算死,也要把舊案,從肚子里給孤剖出來……”
關涯心中一凜。
舊陵沼的案子牽扯太廣,別說鄭國公府,就算是當今圣上,只怕也不愿深究內情,揭開大梁皇朝的傷疤……
殿下重提舊事,無異于太歲頭上動土。
這一步險棋,太恐怖了。
殿下真是膽大包天。
“對了。”李肇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扭頭直問:“幽篁居那邊如何了?”
關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殿下說的是妙真師父。
自從御街遇刺,薛綏受傷,便一直被李肇安置在幽篁居養傷。
太子那天去過一次,往后便再沒去。
平常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意……
他斟酌道:“回殿下,張太醫每日都去診治,說是因禍得福,這箭傷倒是逼出了雪里枯的余毒,毒素清了大半。只是到底損了氣血,傷了根本,不知要將養多少年月……”
李肇問:“她每日都做些什么?”
關涯偷瞄他一眼,小聲道:“據卑職所聞,妙真師父很安靜,每日就是抄經、吃藥,倒是錦書姑姑與小昭姑娘,偶爾去采買藥材點心。”
李肇點點頭,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讓廚房燉些上好的燕窩,給她送過去。再告訴張懷誠,務必將她身子調理好,少一根發絲,孤便唯他是問。”
關涯與來福對視一眼,不由暗自咋舌。
看來殿下對妙真師父,仍然很上心,上心到他們這些下屬,一個個都看不明白,對她到底是恨多一些,還是情多一些……
這兩人,剪不斷,理還亂。
來福突地想起一樁頭痛的事,連忙躬身。
“敢問殿下,那郭三姑娘如何處置?”
李肇不知在想什么,漫不經心問:“哪個郭三姑娘?”
來福苦著一張白胖的臉,搓眉毛,“就是那個郭三姑娘呀,鄭國公府的……”
李肇好似這才回神,放下茶盞。
“著人打發了便是。”
來福心下有些不落忍,輕聲勸道:“郭三姑娘在府外等了好些天了,殿下始終不見……難免會讓人說些閑話……”
李肇沉下臉,“你喜歡做孤的主,那便由你去應付。”
來福一窒,慌忙應諾,“是。”
李肇回頭看了關涯一眼,起身正了正衣冠,掀簾而出。
“隨孤走后角門。”
關涯應聲,緊隨其后。
不料,李肇領著侍從剛踏過后角門的青石路面,便見檐下陰影里,轉出一道纖弱身影。
“太子殿下留步……”
李肇頓足。
郭云容踉蹌撲出,一襲素白襦裙,鬢發微斜。那張曾在春日宴上巧笑倩兮的臉,此刻蒼白如紙,眼眶紅腫,如同兩顆熟透的桃子。
“殿下……求您救救鄭國公府……”
她聲音嘶啞,帶著哭腔上前,被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橫刀攔下。
“求殿下垂憐云容一二……”
郭云容顫顫說著,看向李肇冷若冰霜的臉,眼淚便不爭氣地落下來,慢慢滑跪在地,叩首而拜。
“殿下若有所不便,能否讓云容見一見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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