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在來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路上,米哈伊爾也是一直在克制自己激動的心情,并且努力地做好心理準備,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會擔心自己表現得太過激動,以至于會讓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覺得莫名其妙。
畢竟該說不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確實是米哈伊爾最喜歡的作家之一,眼下既然有了能夠跟偶像面基的機會,那么即便面對的是年輕版的愛裝逼的老陀,米哈伊爾依舊很難克制住自己的心情。
但是眼下的話,看著眼前比自己還要激動的老陀,米哈伊爾還真是一動都不敢動。
太過激動對于神經格外敏感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來說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歷史上的研究沒錯的話,陀思妥耶夫斯基因為遺傳和腦功能異常問題,早早地就患上了糾纏了他一輩子的癲癇病。
十八歲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似乎是首次病發,而到了三十九歲的時候,老陀就開始詳細記錄自己每次癲癇發作的時間和狀況,直至他五十九歲去世,他一共記錄了一百零二次發作,每一次發作時都常伴隨意識喪失、肢體抽搐等典型癥狀。
如此高頻率的發作,使癲癇幾乎成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而偏偏就是在這種迷狂的狀態下,老陀常常經歷短暫而強烈的“宗教狂喜”狀態,他形容為“與宇宙和諧共融的極致幸福”,甚至愿以十年生命換取幾秒的體驗。
而這種體驗也頻繁地體現在他的作品當中,像是《白癡》中的梅詩金公爵,《群魔》中的基里洛夫等等等等。
老實說,老陀面對的一方面是極端冷酷的現實,一方面又是極端的精神體驗,如此疊加起來,其實就不難理解他的思想傾向和政治傾向為什么會是那個樣子。
不過文學的話,“正確”與否或許是它的評價標準之一,但永遠都不會是它唯一的評價標準。
畢竟單從思想傾向和政治傾向來說的話,老陀是個老保,老托先是作為貴族荒唐了小半輩子,到老了依舊是半個老保,但這并不影響他們成為人類文學史上難以逾越的兩座高峰。
只能說,既然人是復雜的,那么文學就必定是復雜的,任何想要將人將文學給‘單純化’的舉動,最終的結果只能是離人越來越遠,離文學越來越遠。
那么說回現在,米哈伊爾微笑著跟眼前消瘦的金發青年握了很久的手,直到他終于慢慢平靜下來后,米哈伊爾才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相當認真地開口說道:“這是一部很了不起的作品,以至于我們竟然在這個點來打擾您了。”
“我真沒想到您竟然會這么說。”
看著眼前這位幾乎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樣的青年,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終于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再沒有哪個人的稱贊能比您的稱贊更讓我高興的了!我幾乎懷疑我現在是在做夢。”
看著自己到來后這位金發青年的一系列反應,米哈伊爾也是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確實是小有名氣,不然也不至于讓老陀有這么大的反應。
而站在一旁的涅克拉索夫和格里戈羅維奇見到這樣的場景也并不覺得稀奇,似乎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等到他們終于有機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們才一股腦兒地表達起了對于《窮人》這部作品的看法。
說著說著,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地就提高了嗓門,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被他們的激情所感染,開始跟他們交換自己的想法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