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挺明顯的了。
這回不止陳璇,其他人也看出來了顧深對她有意思,因為快一個月了總坐她附近。
南夏生怕他招惹她,連課都沒上好。
一下課陳璇就問她:“我覺得顧深應該是看上你了。”
南夏說應該不是,但她心里也不太確定,只是覺得不安。
下次上課時,他又退了點兒距離,隔了兩排跟她坐。
除此之外,他也沒別的動作,南夏又感覺是自己誤會了。
又過了幾天,有次下課時往外走,后頭有個女生不小心撞了南夏一下,把她手上書撞掉了。
女生連連道歉,南夏說沒關系,正要彎腰去撿,顧深懶懶地俯身,很隨意地幫她把書撿起來。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也是極為隨意的。
他手指骨節分明,把書遞給她。
南夏說了句謝謝,接過來。
兩人交集慢慢多了起來。
他后來也就沒再遮掩,直接坐她身后了。
論壇上出現兩波聲音,一波說是平倬在追她,一波說是顧深在追她。
站平倬的說他倆互動多又甜,人也般配;站顧深的說你們什么時候見過她來上課?肯定是在追女生。
兩派各有各的理,把陳璇都搞蒙了。
有次上小班課,只有四五十人,下課后南夏一直沒起身,顧深也沒動。
等人走得差不多,南夏讓陳璇先幫忙去食堂占位置,陳璇知道她是要找機會跟顧深說清楚,直接走了。
南夏直接回頭,看著顧深:“有沒有空聊一下?”
于錢起哄打了聲口哨,直接被平倬拽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倆。
南夏很直接地問顧深:“你是不是在追我?”
顧深撩起眼皮。
她這么直接大膽,倒是出乎他意料,但也覺得她更意思。
他觀察她表情,漫不經心地轉了下筆:“沒有啊。”
她這樣完全沒到攤牌的時候,他自然不會承認。
擺明了是謊話。
南夏卻沒辦法戳穿。
顧深笑了下:“我就是想好好學習。”
南夏說:“你一直坐在我附近。”
顧深裝得跟完全不記得這回事兒似的:“是嗎?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南夏點點頭:“沒有最好,因為我沒打算在大學里談戀愛,跟你說一聲,請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顧深臉上看不出情緒,他只是稍微頓了下,然后用慣常吊兒郎當的語氣說:“知道了呢。既然你沒打算談戀愛,我呢也懶得費這勁,所以我以后靠窗坐萬一坐到你旁邊兒,你就別懷疑我了唄?”
“……”
南夏沒搞懂他這腦回路,但是她松了口氣。
因為她已經把態度傳達的挺明顯,聽他這話也像是不會在她身上再費勁,她點頭說:“好。”
沒太在意座位的事兒。
這之后,顧深就光明正大直接霸占她身后的位置了。
但他也直白地說過不追她,所以南夏后來對他也沒太大戒心。
因為挨得近,南夏跟平倬關系又還不錯,偶爾也會跟顧深搭上句話。
有次講一個圖怎么畫,顧深怎么也弄不明白,平倬解釋了好多次無奈放棄,求助南夏:“夏夏,幫個忙?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南夏畫圖功底是教授都稱贊的。
她也向來樂于助人,就答應了。
她講了一遍,顧深散漫地回懂了。
南夏看他表情:“真懂了?”
顧深:“嗯。”
南夏覺得他在裝,就說:“那你畫一個看看。”
旁邊兒于錢和平倬都快笑抽了,頭一回見他這么被人管。
顧深也沒忍住笑了:“行,我今兒回去畫,明兒上課給你帶過來。”
后來聽于錢說,他一個從沒動過筆的人,那天回去練到半夜,隔天才拿了張勉強能看的圖過來,還讓南夏指出來一堆毛病。
顧深轉著筆,吊兒郎當地說:“那你教我唄。”
就這么莫名其妙,她開始教他畫畫。
他基本功差到不行,唯獨在看女裝上眼光還不錯,很多系列服裝憑借本能都能挑出那個設計最出彩的。
在女裝上的確有天賦。
南夏開始教他后,他也上了點兒心,課老老實實上,線稿老老實實畫,慢慢成績也就追上來了。
有次南夏指著他線稿跟他說:“你這個地方稍微往這邊處理會更平滑。”
顧深改了下:“這樣?”
南夏:“不是,再收一點。”
顧深再次動筆,看她:“這樣?”
南夏本來坐他前頭,這會兒沒忍住起身坐到他旁邊兒,在他的角度提筆畫:“這樣,這里的腰線更容易突出。”
她雙手白皙,手腕細得不堪一握。
兩人第一次離這么近,她身上淡淡的玫瑰味兒在四周散開,弄得顧深心旌蕩漾。
南夏畫完后問他:“明白了嗎?”
顧深:“沒看清,你再畫一次。”
南夏又畫了一次。
一抬頭,正好對上顧深那雙深邃的雙眸。
他手隨意地放在座椅背上,像是半環著她。
南夏一顆心仿佛漏跳一拍,還好這是自習,周圍沒人,她連忙放下筆坐回前頭。
那之后她還跟顧深刻意保持了一陣子距離。
但顧深待她跟平常沒什么不同,有次還特意說:“你呢放心,我沒打算在你身上費勁,就想讓你幫我好好學習,我有這成績不多虧你。”
他說的坦蕩,南夏也就真誤以為他是想好好學習,一直在幫他。
哪知道他這么有耐心,一點點等她這個獵物慢慢上鉤。兩人就這么走近了,他每天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周圍,大多時候都帶著平倬和于錢,偶爾就只是他。
她上課他跟著,她去圖書館他也在旁邊兒。
他幾乎不怎么逃課了,偶爾打個籃球,賽個車。
有事兒不來上課或者不上自習的時候他會發微信跟她說,也會發微信拍一些賽車現場的圖給她看。
周圍纏著他的女生也少了,只不時能看見高韋茹跟著他們那群人混。
時間長了,南夏也感覺到了顧深對她不太正常的感情。
但她每次提起這個事兒,顧深就直接說對她沒那意思,她也沒辦法強行說人家對她有意思。ъiqiku.
事情就一直這么發展。
直到有一天,南夏和陳璇路過籃球場的時候看見高韋茹摔傷了腿,高韋茹抬手讓顧深抱她去醫務室。
她腳步停在了原地。
心頭涌上一股強烈的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
顧深沒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就看了高韋茹一眼:“就蹭破一層皮也需要人抱?讓于錢扶你去得了。”
他知道高韋茹對她心思,但沒打算給她任何機會,讓她在身邊也是因為她跟平倬于錢他們都能玩到一塊兒,沒必要不讓別人交朋友。
他說完這話抬起頭,一眼看見了站在籃球場外的南夏。
兩人隔著很遠目光對視了片刻。
南夏起身離開了。
從那天起,她就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兒了。
腦海里總是涌現出顧深的身影,他的聲音,他的嘴唇,他的雙眼,他吊兒郎當的模樣……
也是從那天起,南夏回家時很多時候都能看見顧深。
他這回沒帶著車隊了,只有他一個人,像是陪著她,也像是護送她回家。
南夏沒再說讓他別追她。
他也沒再說沒打算在她身上費勁這種話。
陪她,好像也變成了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兒。
漸漸地,他就直接坐到了她旁邊兒,成了她同桌。
大一結束的暑假,兩人都沒見面。
但顧深還是不時會給她發消息,要么說自己干嘛了,要么問她點兒問題。
大二上學期,他又這么跟了她兩個月。
有天晚上吃完飯,南夏把他約到操場,特意又跟他提了她不會談戀愛這個事兒。
她這語氣比之前軟了許多:“就是你也知道我家里對我管得嚴,我爸不許我大學談戀愛的,你——就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顧深聽出她聲音里那點兒不舍。
是真難追。
他費了這么大心思,花了這么長時間,也就這會兒才感覺到她對他露出來那么一丁點兒的感情。
顧深猜測她說的大概率是真的。
這些從她日常生活都能看得出來。
雷打不動的每晚家里派車來接,即便全班聚會也從來不許她跟同學一起玩得超過10點。
但他就是喜歡上了,能怎么辦?
顧深笑了聲,沒太在意:“我也沒說非跟你談。”
南夏看他。
他吊兒郎當地說:“那就這么著唄,等你畢了業再說,反正你身邊兒也不會有別人,我呢也沒打算找別人。”
他說,“將就過唄,不就是個名分。”
“……”
他這話說的,兩人像偷情似的。
但南夏聽著莫名覺得甜。
他那意思聽清楚了,不談就不談,但他人肯定在她身邊。
南夏也的確被他吸引了,默認了他這想法。
這次談話后,他行動上更是肆無忌憚,擺明就直接幫她當女朋友對待了。
南夏也慢慢跟平倬和于錢他們混的熟了。
有次跟他們一塊兒吃飯,于錢還替顧深抱不平:“我說南大小姐,你這打算考驗我哥到什么時候啊?要不愿意就直接給個準話兒,別吊著他。”
顧深伸手在桌子上敲了兩下:“你少廢話。”
那之后,于錢在她面前再沒說過這事兒。
論壇里也有一些聲音,說顧深追人追了大半年,壓根兒都沒追上。不過也正常,他一個放蕩不羈的混子,大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
也有少部分人堅持說是平倬在追南夏。
關于南夏自己的評論,她從沒在意過。
但論壇把顧深說得太過不堪。
什么花心、玩弄女生、打架一堆罪名往他身上扣,說他配不上南夏。
南夏不希望別人這么說他。
所以她找了個時間約平倬去了趟操場,問他顧深有沒有受論壇那些評論的影響。
平倬說顧深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又問她到底怎么想的。
南夏沒說話。
平倬說:“你很優秀,我也的確很欣賞你。但顧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對他沒意思,不如給他一個痛快,好過慢刀的鈍痛。”
南夏問:“他每天不高興嗎?”
平倬:“在你面前當然不會,一回宿舍人就蔫兒了。”
南夏那會兒不知道平倬在誑她,以為他說的是真的。
平倬看她表情的確糾結,也沒逼她太緊,把她送回了宿舍樓下。
顧深不知怎么知道了這事兒,當天他本來是要去騎行,卻在晚上九點的時候出現在了圖書館樓下讓南夏出來。
他一身黑衣,手上抱著個黑色頭盔,有點兒緊張地看著她:“你別聽平倬瞎說,我都挺好的。”
“我也尊重你的想法,咱們就這么相處,我挺開心的。”
“真的,只要能在你周圍我就挺高興。”
他好像生怕她給他直接來一刀,不停地在給她做心理建設。
語氣也逐漸變得卑微。
不知道為什么,南夏不想看見他這樣兒。
他應該是那個籃球場上意氣風發、放蕩不羈的樣子,不該為了她這么妥協。
也許是一時沖動。
也許是她血液里藏著的孤勇。
又也許是,這么多年來都活在南愷的要求下,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想做一件事,想喜歡眼前這個人。
她抬眸看著他:“可是我不太高興。”
他眼里的光仿佛在那一剎那滅掉了。
人也在那瞬間變得頹敗。
他聽見南夏清亮的聲音:“我想給你當女朋友,你要不要?”
像是難過到了極致突然喜從天降。
顧深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認真的?”
南夏垂眸,嗯了聲,看他遲遲不回答,她有點兒惱了:“不要就算了。”
顧深用氣音發出聲笑,往前靠近她一步:“要。”
他堅定地說,“我當然要。”
南夏后來在國外的時候常常在想,那是她人生唯一一次的叛逆。
只有顧深,讓她有了那樣的勇氣。
但她還是把顧深弄丟了。
*
耳旁突然傳來尖銳的鳴笛聲。
南夏思緒被拉回。
她貪戀著顧深的環抱,越發覺得能再次在一起,是太過難能可貴的事。
她乖巧地鉆到他懷里,任由風迎面刮過來,覺得安心又暢快。
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自由的感覺。
附近三四公里有個湖,顧深就在湖邊兒把車停下。
湖水沒結冰,但周圍的樹和草都已經枯得差不多。
因為太冷,附近也沒什么人。
顧深把她從機車上抱下來:“咱們走走?我怕開太遠把你凍著。你要是喜歡,等開了春三四月我再帶你去別的地兒。”
南夏點頭。
兩人摘了頭盔掛在車把上,牽著手在湖邊兒走。
腳踩過地上的枯葉,發出清脆的響聲。
南夏親昵地抱著顧深的胳膊,把他帶到前面長椅上坐下。
顧深拿出紙巾給她擦了擦座位,自己坐的那塊兒則是完全沒在意,直接就坐下了。
南夏直勾勾盯著顧深看。
顧深問她:“看什么呢?”
南夏說:“你今天是不是過生日。”
顧深揚眉:“你記錯了,是昨天。”
南夏一驚,連忙拿出手機:“怎么可能,明明今天是12月8號。”
她說完話看見他眼里的壞笑,就知道他在逗她,沒忍住伸手在他胸口輕輕捶了拳。
顧深順勢握住她的手。
南夏視線對上他的:“生日快樂。”
她表情認真,雙眼靈動,長長的睫毛微微一挑,煞是好看。
顧深心頭一動,嗯了聲。
南夏有點兒緊張:“你把眼睛閉上。”
顧深笑起來,是他一貫的痞笑:“要親我?”
南夏有點惱:“你先把眼睛閉上。”
顧深:“行。”
他微微閉起雙眼。
感覺到南夏緩緩起身,站在了他面前,她似乎蹲下了。
這動作,怎么不像是要親他。
他耐心地等著。
大約過了十幾秒,南夏握住了他的手,說:“可以了。”
顧深睜開雙眼。
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忘不掉那個場景。
光線從她身后照過來。
湖面上幾道波光粼粼,還飄著干枯的樹葉。
所有的背景都仿佛虛化了。
有微冷的風拂過,吹得她烏黑長發揚起來。
她半跪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的表情認真而虔誠。
手上拿著一對戒指。
顧深扶住她的手,喉嚨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說不出話。
半晌,他才緊緊握住她手腕,啞聲道:“先起來。”
南夏沒動,仍然維持著那個姿勢:“我還有話沒說呢。”
顧深一抬手,用力把她抱起來橫著放自己腿上:“坐這兒說一樣。”
這場面,他再不明白她要說什么就是傻子了。
但也不可能真就讓她跪那兒說,他心疼得要命。
南夏低低喔了聲。
本來她這么做也是幾乎鼓起了所有勇氣,才在他面前半跪下,就是想對他好,讓他開心。
他這么一打斷,她也的確沒勇氣再跪下了。
他手扣著她腰,把她禁錮在懷里。
南夏把戒指往前一送,把這幾天在腦海里反復說了好多次的話終于說了出來。
“顧深,我想跟你說,我喜歡你,你當我男朋友可不可以?”.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