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拎著藥箱,還沒到夜夕閣的院子門口,就看到殷梨亭一手提著劍,正往這邊張望。--鳳-舞-文-學-網--
“六哥?”路遙有些無奈好笑,見得一路過來的殷梨亭問道:“不是說華山派和昆侖派今日約你們在太白樓有事相商么?”
殷梨亭點頭道,“剛剛說完。我想你今日過午定要來夜夕閣,便先回來了,二哥他們此時還在外面。”
“這夜夕閣又不是龍潭虎穴,再說穆家這孩子如今也不如前些日子那般兇暴了,想是安神的藥物起效不少,六哥不用那么擔心。”
殷梨亭自那夜以后,次次必與路遙同來夜夕閣給閣中之人施針用藥。前些日子清閑倒也還好,但這幾日江湖上各派人馬紛紛到了金陵,常常有來往應對的時候。再加上張松溪前些時候就想辦法將關于少林的那則訊息放了出去,一時間江湖上各路人馬紛紛躁動起來,大派頻繁來往走動,小的幫會更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此時武當在江湖上聲望可謂僅次于少林,于是這回少林一卷入是非,江湖各派到都一水的前來武當探問其意。這到是路遙未曾想到的。一連幾天殷梨亭大多同師兄們忙著應對其它門派,而路遙也是絞盡腦汁琢磨著指摘成昆得證據。
可每每到得此時,殷梨亭必然尋到她,陪她同來夜夕閣。路遙以為他怕自己傷在那人手上,反復同他說自己功夫就是再不濟,也不至于被一個病夫傷到。奈何殷梨亭似乎是打算鄙視她的功夫到底一般,次次必然同來。路遙看著他眼中盈盈微光,在對上那一副略有擔憂的神情,立時強大的氣勢去了九成,次次只得長嘆一口氣,由他去了。
兩人在夜夕閣一待便是一個多時辰。那人自然如每天一般又是好一頓折騰。只不過自第一天他掙斷繩索以后,傅秋燃索性就讓人用了牛筋繩。殷梨亭此時站在床側,看著床上幾近削瘦得如同骷髏一般、面色死黑的人,再看看此時低頭一心行針的路遙,晶亮的眼睛、水潤飽滿的肌膚,心中一時怔愣,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的她的臉頰,想確認那是真的才能放心。結果手伸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立時“啊”的低呼一聲,急速的收回了手,轉回身軀掩飾如喝醉一般的臉色。路遙一心在行針之上,全然沒注意到他的動作。殷梨亭心中不禁暗謝幸好路遙歷來行醫之時全神貫注,否則便要發現自己的異樣動作。
半晌,路遙終于收了針,起身看著小廝們端了煎好的藥一點點給那人喂下去。轉身看了看殷梨亭,見他坐在一旁似在琢磨什么,開口道:“六哥,你過午若無事,我們就去莫愁湖邊轉轉吧,天氣這么好,回房間里太可惜啦!”殷梨亭見她一臉躍躍的模樣,想起這些天她一直待在房間里翻查各類醫書,以她性子確實有些悶到了,隨即笑道:“自然好,你這些天待在房里不出來,我都以為你轉了性子了。”
路遙簡單交代了小廝幾句,便同他一路往閣外走一路抱怨:“還不是那些藥典集注,千篇一律,沒一本有用的。我那日幾乎連《道樞》都有動的念頭了!唉,真是昏了頭!”
殷梨亭聽了倒是來了興趣:“你說的可是曾端伯的《道樞》?那到是本很有意思的書。內照返靈光,太一含真芳。馨香散華谷,郁郁生紫房。天門開上蒼,默默朝玉皇。知此則靈光自照,內境精明矣。昔年我到也曾讀過。”
“有意思?!”路遙撫額長嘆,“六哥你不會告訴我你信這些吧?那書上還說什么以氣生液,液化為血,血化為精,精化為珠,珠化為汞,汞化為砂,砂化為金丹?這種四六不著純屬扯淡的論調,上次普濟醫會居然有個大夫拿它出來說事!”
殷梨亭見了路遙此時那一付頗有點咬牙切齒,握著拳頭氣呼呼的表情,禁不住好笑:“四六不著么?那小遙你說應是如何?”
路遙一拍藥箱,正要長篇大論心血運動論,忽地想起身邊之人可是正經道家的武當出身,就算不是道士,但從小估計沒少看這種書。她一口氣卡住,伸了伸脖子,最終嘆出一口氣,抱住藥箱哭笑不得道:“算了算了,隔行如隔山哪!六哥你這徒弟我可不收了,還是教小寒好一些。”
一句話讓殷梨亭想起昔日于武當山上兩人笑要自己同她學醫的事情,輕笑出聲。
正說著兩人便到了橫塘側畔。
細草微風岸,裊裊水風帶著些醉意迎面而來,路遙扔下藥箱,長處了一口氣張開雙臂閉上眼睛,極享受的伸了個懶腰,直接躺倒在湖畔的草地上,而殷梨亭在她身側坐下。一直以來他都喜歡看她恣意的模樣,仿佛再大的事情也擾不到她,天地之間但余水岸微風,清朗無限。
殷梨亭也忍不住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果然微微荷香隨風而來沁心潤脾。湖水漣漪、風動樹梢的清響中夾雜著陣陣鳥鳴之聲,端地無比舒爽愜意。此時,他卻忽聽得路遙輕輕哼唱起來:
畫堂春暖繡幃重,
寶篆香微動。
此外虛名要何用?